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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沉默片刻,這才回頭道,“阿琴。”
阿琴神色複雜的看了雪奴一眼,走上了一步,“娘子有何吩咐。”
琉璃淡然道,“你拿上雪奴的身契去外院找裴管家,讓他去萬年縣一趟,便說我們今日才得知雪奴原是良家子,請衙門查點一下,若是不錯,便請銷了她賤籍。”
雪奴猛的抬起頭來,不敢置信的看著琉璃,琉璃神色平靜的看了她一眼,語氣溫和了許多,“我知道你有法子轉回良籍,只是畢竟是河東公府買了你去,你要扳轉此事,想來要付出不少代價,不如我來出面,你便當我是用你買了個好名聲。你若有靠得住的落足之處,待管家回來之時,便可自行離府,給你做的衣服頭面,用得著的也可以一併帶走,你出去之後,與這府裡再無干系,走時也不必再來上房。”難得遇到這般有個性的美女,若能這樣好聚好散,其實也是樁不錯的買賣。
雪奴怔了半晌,突然俯身端端正正的磕了個頭,“娘子大恩,雪奴不敢空言一個謝字。雪奴今日所為,並非不知好歹,實有心願未了,不能安享溫飽,才起了懇請娘子放良的心思,絕非有意欺娘子心善。至於千金之債,娘子可以當做沒聽見,雪奴卻絕不敢當做沒說過。雪奴懇請娘子保重貴體,雪奴若得不死,日後必結草銜環以報大恩。雪奴這便告退”
眼見雪奴又磕了個頭便乾脆利索的起身退出房門,一貫嫋娜的身姿竟有了幾分清勁的風骨,琉璃輕輕的搖了搖頭,心裡好不遺憾:曾經有一個絕佳的仕女畫模特放在她的面前,自己卻沒有珍惜……卻聽身後的阿霓低聲嘟囔,“娘子,你真讓她便這般走了?”
琉璃笑道,“留著她作甚?難不成真讓她在府裡一輩子修剪花木?”她受得了,那些可憐的花木大概也受不了……
阿琴拿著一張身契從內室走了出來,聞言笑道,“娘子好手段,如此一來,不但旁人無話可說,雪奴也會愈發真心感恩。以她的容貌手段,十年千金,只怕也不算什麼。日後她若惹出事來,外人再怪不到我們頭上,而娘子若是有事吩咐她,她則多半會死心塌地的去做。”
琉璃不由啞然失笑,她還真沒想過要謀得那黃金千兩,更沒想過要用這種手段收服人心,說起來其實不過是虛榮心發作,不想做了好事還被人當成傻妞而已。只是聽雪奴臨走前的那番話,她似乎是有什麼心願未了的,這位有心機有追求的美人兒,十年之後會是什麼樣子,她倒還真有些好奇。
………………
辰正一刻,隨著悠揚的雅樂之聲奏響,太極殿裡參加常朝的數百名五品以上文武官員齊刷刷的避席肅立、抱手長揖,大殿南面正中那張足有半丈多寬的龍床上,高宗神色漠然的站了起來,轉身向東緩步而行。待那身赭黃色的龍袍消失在東亭門外,遍佈太極殿內外的一對對儀仗也隨即有條不紊的逐一退下。
辰正二刻,雅樂停奏,在殿中迴盪的嫋嫋餘音中,以尚書省官員打頭,文武百官按照品秩順序靜靜的離開,一盞多茶的功夫之後,寬廣的大殿裡便只剩下了幾百張空蕩蕩的席子。
秋日的太陽已然從太極殿東廡的飛簷上探出頭來,斜照在殿外兩廊的碧色琉璃瓦上,兩廊之下早已佈置好了數百張坐席,從殿上退下的官員在各自的位子上默然落座。過得片刻,清脆環佩之聲由遠而近,穿著錦半臂與青色長裙宮女列成長長的兩隊、捧著精緻的食盒翩然而至,將一個個鎏金銀蓋碗送到了每人面前的食案之上。
雖然是數百人同時用膳,但除了碗箸偶然相擊的聲音,長長的兩廊下卻是一片肅靜,每個人都正襟危坐,儀態與在殿內上朝並無二致,偶然有人低聲交談了幾句,也在來回巡視的兩位監察御史走過來前,謹慎的低下了頭。
裴炎穿著青色圓領袍,目光銳利的掃視著廊下的諸位官員。身為當值的監察御史,他不但要在早朝前便趕到大殿,監察百官入朝前的衣著儀態,帶領他們入殿、唱籍,還要督查他們在廊下進膳時是否安靜肅穆,才算是完成了今日朝會的監察之責。看到這些品秩遠高於他的官員,隨著自己腳步聲而儀態擺得愈發端莊,裴炎的腰桿不由挺得更直,胸口也有些發熱,直到眼角掃到一張熟悉的面孔,才微微一冷。
在五品文官的班次中間,裴行儉端坐在案几前,身姿倒是挺拔端正,目光卻心不在焉的投向了廊外,面前案几上的銀碗裡,一整碗熱湯麵幾乎沒有動過。陽光斜斜的照在他的臉上,把他嘴角的那絲笑意映照得分外顯眼。
裴炎的眉頭頓時微微皺了起來:裴行儉當這裡是酒樓麼?廊下食領的是聖上的恩賜,守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