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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再經過這五十年的蹂躪,天下百姓們的日子,已經是過得很苦了。
起碼二十年內,不宜大動刀兵,這不光是為了百姓們著想,更重要的也是為了空虛的國庫著想。雖說皇帝也有幾分鬱悶:在他最年富力強的時候,不能效仿漢武帝做一番大事,反而要學文景之治時的黃老精神。但,治大國如烹小鮮,任性而為,只能將局面劃拉得稀爛,甚至於不可收拾。
“看來,黎利是鐵了心要自立為王了。”
國朝南征北戰,北戰不說了,現在北元都快被打到歐羅巴那兒去,就是文皇帝的戰果。可南征卻實在不能說是很順,也許是因為文皇帝不能親征的關係,小小一個安南,不知給國朝製造了多少麻煩,從開打到打下來以後,國朝在上頭的收入與兵戎人命的損失比,壓根是不值一提。而且現在看來,還有繼續持續下去的趨勢……而比起歷來都在疆土之中的熟民,這個不斷吸血的黑洞,在財政收入上的比例也佔得實在是太多了一點。再說,安南多瘴氣,華人不宜居,就是打下來了,除了在疆土上能增加一塊以外,究竟也沒有過多的作用。
——雖然已經是下了決心,但真的到了做出決定的時刻。皇帝心底依然不能說沒有一絲鬱悶,“孃的意思,是否現在就答應了他?”
臘月二十多,馬上就要過年了,衙門封印,內閣六部除了輪值重臣以外,也都開始了自己的休假。但政務卻不會因此停止,收到了安南來的回信,皇帝有些委決不下,索性便到清寧宮給太后請安,諮詢一下母親的看法。
母子沒有隔夜仇,雖然說這兩個月很少來看母親,上次過來,兩人還是鬧出了天翻地覆的動靜。但天下有什麼情分能比得過母子親情?皇帝心頭就是有氣也不是對著太后,這次拿安南的信過來,多少也有幾分投石問路的意思。——有個正事頂著,比較不容易聊到那些讓人不快的話題。
“黎利是把朝廷的態度給摸透了。”太后也沒有和兒子置氣,她上下摩挲著茶杯,冷靜地說。“今年年初,王通表現得太軟弱了一些,當然了,秋天裡柳升的表現也只有更糟。”
文皇帝興兵安南,打的是為安南原國主陳氏復仇的旗號,由於安南一直是國朝的屬國,也不能說是沒有道理。不過文皇帝的心思,路人皆知,佔據了交趾以後就直接劃為一個行省了。也因此,安南國人的反抗一直都沒有停止過。斷斷續續打了這些年,國朝的軍隊也不知有多少人永遠地留在了安南的密林之中。安南的事,提起來都糟心——眼下這個黎利,好容易今年年初王通和他會戰勝了,國朝取得一點主動,才剛要議和,轉眼間便又是連敗,沒有辦法,派去替換他的柳升又更慘,一出師,直接被黎利給擊敗了不說,人頭也被黎利所斬。現在黎利方面是挾連勝的威風來議和的,口氣當然更硬。而國朝這邊,皇帝去年就想和安南議和了,等的一直都是一場大勝而已,現在才勝又敗,要說多有底氣,那也真是騙人的。
多年戰爭,局勢自然是糜爛複雜,黎利會再打王通、殺柳升,其實都是因為無法接受自己不能被立為安南國王,一定要找到原國主陳氏後裔。現在他的態度就是:陳家死絕了,找不到人了,要立你立我吧。
說穿了就是一層面子,朝廷心裡難道不清楚嗎?黎利找出來的陳家人肯定是他的傀儡,可有時候呢,泱泱中國也就是放不下這一層面子。對這事,內閣也沒個一致的見解,皇帝自己也是難以決斷,心底自然不大得勁。看了母親的態度,心裡倒是安穩了一些,忙道。“孃的意思,是讓他這一步?”
“這一步我看是不能讓。”太后瞅了兒子一眼。“你得用心琢磨一下安南那邊的心思。從前打起來,交趾人個個悍不畏死,為什麼?此戰關乎他們自己國計民生,那是為了大家在打。如今朝廷已經允諾安南立國,再打打什麼?無非是打黎利的國王名分,以安南一國為他一人,除了黎利自己的心腹,誰會再用心打?黎利夠聰明就不會打,要打也自然會知道苦頭。不讓,沒有什麼後果,讓,朝廷大失面子,而且也讓他失去了對朝廷的敬畏之心。起碼也拖一段時間吧。”
皇帝也不至於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太后善於歸納總結,母子間話也說得透,他道,“話雖如此,可安南之事一日不定,就一日不能撤軍,大軍在外,哪一日不要花錢?終究是大不合算的。”
這也是個考慮,太后思忖了一番,道,“對安南人來說,此非立國之戰,我看出不了大亂子——難道他們還能打到我們境內不成?雖不能完全撤軍,但也可以把主力撤回來了吧?起碼在國境內宿衛,將士們也能好生過個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