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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柳知恩的存在肯定無法和皇帝相比,但在此時卻也能起到定海神針的作用。
有這麼一個深有淵源的人物挾著大行皇帝遺命進京,即使沒有空降東廠,直接接管,但有他在,東廠廠公馮恩公公,又和永安宮有一定緣分,永安宮始終不算是毫無人脈。宮中六尚、內侍,也不敢有什麼輕慢。畢竟,東廠是二十四衙門等宦官機構裡唯一一個有權力直接干涉內宮事務的衙門,從文皇帝時起,幾次後宮風波里,都有東廠或明或暗的身影。說他們能攪動後宮局勢,那是太抬舉了,但要收拾個把兩個女官、內侍,卻也不是什麼太為難的事。在這宮裡,沒犯過宮規的人,終究不多。
大行皇帝還沒出殯,永安宮裡,已經沒有多少人還唸叨著他了,反而都是為柳知恩的迴歸而興奮雀躍,議論不休。也就是點點還在為死去父親悲傷,但她年紀終究還小,平日裡也不是貼身和皇帝在一處,以徐循來看,只要錢嬤嬤還在,點點的精神,就不會因為哀痛崩潰。大約再過上一兩個月,她也就將把父親這個詞淡化埋藏,頂多偶然想起時悲傷一會,但終究,生活中還是有很多更重要的事等著她去做,去歡笑的。
徐循也並不是希望女兒沉浸在悲傷中難以恢復,畢竟人死燈滅,後人如何緬懷,和章皇帝都再也沒有一點關係。只是,想到一個人的影響力居然這麼有限,她便有種難言的空虛。不論身份多尊貴,生前的權勢又有多龐大,一旦死去,就彷彿是被車輪碾進了地裡似的,成千上百個本來還圍著他打轉的人,就用了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便已經紛紛亂亂地重新找到了步調,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已經將他忘掉,駕駛著宮廷這駕大車,碾過了他,滾滾地向前去。
從前文皇帝、昭皇帝去世時,她亦根本沒有悲傷,一心只想著自己的小日子,為了自己的以後打算,可現在輪到章皇帝時,徐循卻依然是不能接受。她並非指責人,只是……只是就不願相信,原來一條生命的消逝,可以如此無足輕重。而生前的權勢和死後的虛無,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使得她更難對他人的淡漠泰然處之。
她沒有將情緒外露的習慣,現在更不會三十多歲了還來傷春悲秋。在這宮裡,悲傷也許會被視為做作——真這麼捨不得,為什麼不跟著一起去了?不,徐循不願和他人分享這份思緒,她明知她們無法和她共鳴。
她依然儘量如常生活,撫慰點點情緒,照顧壯兒起居,順帶著收拾掉自己的大部分顏色衣裳,把能賞人的家居服飾都賞給宮女們,至於不能賞人的部分,那就只能閒置著了。身為寡婦,日後雖然在大禮場合,她的禮服也還是富貴的紅金色,但日常生活裡,卻要丟掉那些輕盈嬌嫩的顏色,從此開始向黑、褐、青等穩重色調靠攏。就連原本富麗堂皇的首飾,如今也要逐漸換了中年人愛用的壽字式樣、人物樓臺等等,多用金玉材料。以前的首飾裡,尤其是有石榴等多子好意頭的那些簪環,已不能再用了。
宮女在宮中,是無份例銀子的,偏生使錢的地方又不少,徐循手裡素來大方,按季放賞沒有斷過,如今一批整理出了許多,倒也不侷限於身邊近人,有些不名貴的金銀小物,也不論功過,只要是在永安宮服侍的,哪怕是粗使老宮女也一樣有份。畢竟嗣後她可能將要搬到清寧宮裡和皇后共住,卻用不到這麼多人了。其中服侍李婕妤、焦昭儀等人的宮女,勢必是要安排新職司的,這也算是給她們留個念想。——至於別的好東西,那自然是給點點留著了,疼她的爹走得早,也沒留下個一言半語的,徐循也得為女兒打算。
忙忙碌碌地,便到了嗣皇帝登基儀,當天一大早,眾人便全都起身,先打發點點、壯兒換了大衣服,而後全體到清寧宮會合。栓兒在奉天殿、奉先殿等地行禮完畢後,便會過清寧宮給女性長輩們行禮,而後又出去再走一些程式,這之後阿黃、圓圓、點點、壯兒又要拜見皇帝,總之今日大家就是不斷行禮就對了,具體種種禮儀,對成年人來說,自有贊禮官提著,也不消多費心思。
多年來的宮廷生活,已經使得后妃們養成了習慣,私下的利益博弈,絕不會帶到利益場合上來,在今日的登基儀上,所有人都是雍容肅穆,彼此間熙和安樂,絕無絲毫齟齬。栓兒雖然有些緊繃,不過過來給長輩們行禮時,也是有板有眼,看得出來,這些日子的學習,已經足夠讓他把這一套禮儀吃透。
見他身穿全套皇帝服色,形制雖隆重,但奈何身量矮小,終不免有些荒謬,徐循心中,也不知是何感觸,她輕輕地瞥了太后、皇后一眼,亦從她們帶笑的、得體的表情中,瞧出了一絲感慨。
大行皇帝的靈柩,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