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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上前,我拉住他,搖搖頭。
忽然,爵修彷彿積蓄了所有力量只為這一刻,他猛地起身奪下身邊將士腰間的佩劍,劍出鞘的聲音,接著寒光一閃,他揮劍劈向了一旁癱倒在地的邑青。
我看到十風和李大人都上前阻止,李大人先一步,拔劍擋開,雙劍碰撞時震顫的聲音讓我頭暈。待回神,李大人已經打落了他手中的劍。
大火還在繼續,屋宇崩坍的聲音從不間斷。
李大人背對著沖天的火光,護在神色死寂的邑青身邊,面對著眼前怒意更甚於大火的人,一字一頓道:“莫憂要他活著。”
對世事淡漠如我,卻還是被這句話驚了一下。
他也一愕,轉頭望向熊熊大火,火光映襯下他的臉上有亮晶晶的東西滑落。
我看見他哭了。
腦中關於那晚的記憶只停留在了那句話,之後發生的事我不甚清楚。
我和大哥被請回我的寢宮,那個被爵修奪了劍的將士,後來我才知道他是爵修手下得力干將尹兆良,他用不容商量的語氣對我們道:“今日事畢,待明日再商羯嶺之事。”
後來,我只聽說,大火將熄之際爵修還是沒能忍住衝進了火場,李大人和尹大人見火勢已去,性命無礙,所以並未阻止。
他從地上橫七豎八被燒得焦黑的屋樑下抱出了那個女人的屍體,裹著他的衣袍,讓人看不見裡面是怎樣焦黑模糊的血肉。一股惡人的焦味瀰漫著,在所有看著這一切的人面前,他給了她最後的體面。
其中原委,我似乎感覺到什麼,卻又覺得與我何干。
兩年不長,卻也不短,他更從未和我提起過此事。
要說這兩年間還能有讓我稍感驚訝的事,莫過於十風的隱退。叛軍的主力,蟄伏的野心家,他幾乎到手了一切,就連芸姜皇位亦不過一步之遙,爵修也不過是靠著越殷隨時大舉進犯的軍隊才敢和他平坐相論。
就是這樣一個人,他隱退了。
芸姜覆滅,羯嶺稱臣,最後十風也隱退了,我的確好奇,卻不認為這些事值得我瞭解。倒是爵修在一次醉酒的時候主動和我說起,為何是他最後坐上了天下霸主的寶座。
芸姜覆滅,是因為有邑青那樣殘暴狠戾的國君註定的結果;羯嶺稱臣,是因為我的父兄都太懦弱,只會供奉越來越多的寶物以求朝夕,甚至連我也不例外;而十風,十風對他說的是,他曾經有過邑青那樣的野心,也證明了自己有能力能夠實現野心,但人都是奇怪的,得到了,證明了,便無趣了。
爵修混著酒味的氣息噴灑在我臉上,他離我很近,很近,看我的眼神我覺得似曾相識。
他說:“或許他隱退還有別的原因,但這世道就是這樣,總有事不明白,總有人看不清,所以不要困惑,更不要在意。”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不知道是說給我聽還是自言自語。
我覺得好笑,甚至差點笑出了聲,回應他道:“這個道理我早就明白了。”
他卻痴痴地凝視著我,終於,我想起那似曾相識的眼神我在邑青眼中也看到過。
“你笑起來的時候真像她,眼角彎彎的。”
他從來沒提起過那個女人的名字,總是用“她”來代替。
我不是不知道那個女人和越殷的關係,所以她將被送去越殷皇陵安葬時,我取下脖子上的珠子要他放入她的棺槨,他卻將珠子放回我手中,“真正屬於她的已經物歸原主,這是我送給你的,她說過,這和你很配。”
他握著我的手包住珠子,強行將它送給了我。大哥也就是從那時起動了歪心思,最後將我送給了他。
還是醉酒的時候,他才喃喃念道著說出送我珠子的目的:“她想用龍涎珠保你一命,我就遂了她的心意,不只是你,整個羯嶺我都可以讓其多太平幾年。如今我坐擁天下,滿足她些個小小的心願自是不在話下。”他打了個酒嗝頓了頓,捶著桌子低喝,“就當我可憐她,是我可憐她!”
兩年來,爵修醉酒的次數不多,可每次他都會來找我,同我說許多我根本就不感興趣的事。
他來我寢宮的次數不多,卻總是和我說許多話,我有時敷衍的回幾句,大多數時候我都只是聽他說。
宮裡人都摸不準我究竟是得寵還是失寵,只有我知道這根本就無所謂得寵或失寵,他沒有把我當作他的妃子,甚至從沒碰過我,他沒喝醉時把我當作朋友,和我聊聊近來的些許事情,喝醉時把我當作傾聽者,說話甚至顯得有些口無遮攔,有些失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