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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進到小蟲子家時,莫憂生來第一次見到有人家裡是滿園子半人高的草叢。但想到那隱秘的草叢下藏著嘶嘶作響的東西,她緊閉著嘴,沒敢取笑。小蟲子說他娘不喜與人往來,可看在莫憂還順他心意,才勉強帶她去見見他娘。
莫憂見到蕭蛇第一眼時,以為自己看到了個假人。蕭蛇腰身曼妙,雖生得極美,但臉上神情淡淡,沒有一點生氣兒,或許是鮮少接觸生人的緣故,她似乎都忘了臉上該如何做出各種表情。她不善言辭,和莫憂說的最多的,除了她兒子,就是各種蛇的各種習性,偶爾夾雜著對各種奇門毒藥的講解。
蕭蛇不喜歡和人相處,她覺得,天底下最好相處的,就要數蛇了。說誰蛇蠍心腸,那是侮辱了蛇。莫憂想,她的意思應該是人心難測,蛇比人好琢磨。
不過莫憂沒那麼大徹大悟,比起蛇,她當然更喜歡人,她喜歡現在在她身邊的人。
其實要仔細說來,莫憂從燁城到晗陽的這段日子過得很是充實,吃喝玩樂,然後和殷爵修相互鄙視,又吃喝玩樂,然後和小蟲子相互折磨完了又相親相愛,總之是沒有一刻閒下來。蕙姨待她很好,殷爵修也勉強還算不錯,至於殷爵炎,莫憂保持沉默。
莫憂就這樣在晗陽落戶生根般,發展起了自己的人際脈絡,心想大抵她會這樣一直胡混下去,每天無驚無喜,無波無瀾,這裡玩了那裡鬧,還有身邊隨時隨地走動信手拈來的大錢袋,不愁吃穿,日子也真配得上逍遙二字了。
她發自真心地覺得,日子就該這樣,沒有好訊息,可至少也沒有壞訊息。
宇文謹欣順了所有人的意死了,死因和當年的楚允一樣,都是被陷害,且都是被陷害和越殷勾結。
他的母親,也是芸姜的一國之母,在他死的那晚徹底瘋了,最後拉著容妃在後宮同歸於盡。
昔日暴戾無道的宇文琨也終於失了所有戾氣,身體每況日下,飲食頓減,太子之位在三皇子宇文謹冉和年僅十歲的五皇子宇文謹茂中毫無懸念的盤桓,芸姜朝野騷動的聲響甚至越過國界傳到了晗陽。
燁城風起雲湧,她在乎的人永遠在那兒好好活著,她總有機會等到他們做完大事,最後與她團聚。
總有一天,他們會團聚,她永遠不會被拋棄,永遠不會孤單一人。
總有一天,莫憂常對自己這樣說,說到自己都堅信不疑的時候,卻依然不知,總有一天,是哪一天。
盛夏炎炎,宇文謹欣的死訊讓她身心暢快了整個夏天。
仲秋蕭索慼慼,她沒心沒肺地砸碎了四個上等白釉瓷,你能拿我怎樣的表情讓殷爵修幾度想趕她出府,但迫於他人的威嚴,次次作罷。
初冬嚴寒早侵,絹帕上的水草蘭花圖卻只完成了一半,且最後被她棄之一旁。蕙姨想勸說她有始有終,她卻說,凍得手指頭冷。但殷爵炎從宮裡給她帶來的防凍脂膏她卻抵死不用,原因,味兒難聞。
而到了冬衣漸褪的時候,她迷上了觀察湖畔柳枝抽芽的樂趣。
她觀察的,不只是柳枝的細芽,還有湖對岸廂房裡往來的人。
有人走進殷爵修的書房又出來,又有人走進去,又出來,如此往復。每一個衣著普通相貌平平的人都定有其獨特之處,因為他們走後,殷爵修總會進宮一次。
彙報情況麼,她想她已經快摸到門道了。
可她終究遇到了一次例外。
有人進廂房了,門掩上喝口茶的時間都不夠,那人就又離開了,而殷爵修也一直留在房中。莫憂等了很久,可終於等到他出來的時候,他一見到和對岸的自己就立刻神色慌張地又轉頭進屋,啪一聲,門被死死掩上。
如果他要進宮,那表示跟他們越殷有關,莫憂自是不願多管閒事的。
楚家滅門,她從來沒想過報仇,也是因為她覺得那不關她的事。
可對岸的門自掩上了,她拉著一條柳枝看了半晌,連上面發的十一個芽孢都數清楚了那門也沒動靜,她想,此事可能和她有關了。
這個念頭閃過的瞬間,她便繞著湖畔向對岸奔去。
門被推開的聲音大過先前被關上的聲音。
長久以來積蓄的不安一朝全向莫憂襲來,她招接不及,又急又怕,衝進房裡時,坐立不安的殷爵修被驚得立刻將手中的東西往身後藏。
這一藏,更彰示著什麼。
她什麼也沒有說,衝上前就要搶。幾乎是一番扭打後,她的齒印永遠留在了殷爵修的手背。她用袖子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跡,攤開手上好不容易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