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意帶來了傷害:我的自閉症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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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他肯跟我們來，是因為我邀請了他。他抓住機會履行了，也好給我點面子。我腦子裡瞬間回憶起他一貫的性格，然後抬頭看他，羞澀地笑笑。不過，他沒注意到。

哈莉和考爾德在車邊等著我們倆，考爾德正咧嘴笑著，並沒有正眼看我，哈莉臉上隱隱現出一抹緋紅。

“下週，我和哥哥打算弄個‘萬聖節前’晚會，”我們倆一爬進車裡，哈莉就迫不及待地宣佈，並繫好安全帶，“你們想來不？你們所有人。斯密蒂，你也來，你們都一起來。考爾德，你來做我的舞伴，好嗎？”她問，極盡可愛之能事，而考爾德臉上則顯出困惑的表情。

“太好啦。”我回應。

看來考爾德感覺相當好，他把車倒出停車位，那架勢就像一個正把握著命運方向盤的巨人。“我們兜風去吧，”他豪邁地宣佈，“現在還不太晚。”

於是我們兜風去了，哈莉和考爾德繼續他們的竊竊私語，斯密蒂又把自己安置在後座上，看起來舒服得快睡著了。

我又蜷進我的小角落裡，街燈閃過後座時，瞄了斯密蒂一眼。

考爾德朝鄉村方向開去，道路也越來越寬，越來越長。

斯密蒂合上眼。車裡很溫暖，車胎擦地的嗡嗡聲平和有力，像首交響樂。斯密蒂睜開眼，腦袋靠著椅背，欣賞著窗外呼嘯而過的夜色。我從車窗中看到他的臉，時而燈光掠過，時而陰影閃現，眼睛如潭水般深不見底。　電子書　分享網站

我的自閉症男友7（3）

從車窗裡倒映出來的臉龐堅硬、空洞，但依稀可以看到原本該有的文雅，那張面孔後隱藏著的人一定十分溫柔——我不是指脆弱——只不過，面對這個冰冷、愚蠢的世界，一顆安靜的心隱匿了起來。我只想知道，在那裡，他是不是很愜意，會不會感到孤單。

一瞬間，靈光閃現，我不自覺地挨近他，挽住他的胳膊，頭靠在他肩膀上。

突然，我猛地坐直，臉轉向視窗，呼吸有些急促，只看見我吐出的一陣陣白霧。我感到心怦怦直跳。你想幹什麼？我頭頂在窗玻璃上，雙手顫抖不已。

你就不該這麼做。

現在，我徹底醒了，坐回自己的座位，雙手垂在大腿上。我在想象，以當前他陷入後排車座裡的情況來看，如果我繼續碰觸他會怎麼樣，簡直像噩夢一般。令我沒有想到的是，我的頭一陣陣奇怪地疼。

我剛剛感覺到——好像，只是五秒鐘之前的事吧？不是慚愧，而是其他什麼東西，深深的，讓人心碎，好像幻覺一般。我現在到底在哪兒？獨自跟一個精神有問題的人並排坐在車後座上。顯然，我比自己想象得還要孤獨，並且，此時我有些擔心，或許有點抓狂。

我再次轉向車窗，霧已散去，天上星光閃爍，與小鎮人家裡的燈光遙相呼應。過了一會兒，我鼓起勇氣，看向斯密蒂。他沒有動靜，只是坐在那兒看著星星，絲毫沒有意識到我的存在。你在想什麼呢？你心中的天堂在哪裡？

突然，我真正意識到自己有多麼孤獨。沉迷。“我喜歡那部電影，”我用一種不需要別人附和的微弱聲音說，“我喜歡大團圓的結局。以前，我和保羅常常穿著睡袍，嚼著爆米花，一起盯著二頻道的黑白電影看個沒完。我，和我哥哥，保羅。我們總是喜歡那種歡樂的結尾。”淚水淌過我的臉龐，我趕緊轉過臉，看星星。

等我再看向斯密蒂時，他已閉上眼，雙手合攏，像是睡著了。

於是，我坐在考爾德媽媽的車後座上，開始講了起來，聽起來有點奇怪，但擠壓在心頭的好多事，就這樣一股腦兒地倒了出來。我講起了我的兄弟們，我們曾無比緊密團結的日子，我想起老房子，和逝去的那些聖誕節，講起我如何想念保羅，自從離開老家，如何感受不到家的溫暖，還有世事變遷，卻永遠回不到從前……一切的一切都在逝去，直到一無所有。

過了一會兒，我昏昏欲睡，有點像小時候，晚上從娜娜那兒回家，坐在車後座上，半睡半醒，仿如飄浮——悠遠，綿長。

斯密蒂仰坐著，頭枕著靠背，雙目合攏，可能睡著了——也可能在聆聽。

“我欠你個人情。”哈莉星期一給我留言，“你想要什麼都行。考爾德太棒了，太出色了。我讓哥哥邀請皮特的哥哥來參加晚會，並且，順便說一句，他很可能會帶皮特一起來喲。特地為你安排的，一定要來呀，這樣我們倆就扯平啦。”

這就有點像她手上沾了氨水之類的東西，伸到我鼻子底下，把我嚇了一跳——真切的恐懼。可也值得冒一次險，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