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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層層疊疊數不清的粉色花瓣鋪成了六角塔形,典雅精緻至極,花瓣上還帶著清晨的露水,粉嫩鮮豔。
朱沅認得,這是十八學士。極為難得的,便是在燕京,通共也沒得幾株。
她把玩了一陣,讓含素拿了剪子來,將花枝修了修,便遞給含素道:“去尋個瓶兒插起來。”
含素驚訝:“這不知是何人放的,便這般插瓶,妥當麼?”
朱沅淡淡的道:“我心中有數。”
朱沅近來積威甚重,含素一看她這面色,不敢再多說,捧著花去了。
一連五、六日清晨,朱沅的窗臺上都擺放著枝帶露的十八學士茶花。
嚇得含素睡不塌實,一大早急忙忙的趕去收進屋裡,怕被二姑娘和夫人看見,偏偏朱沅不以為然,每日修剪一番便命她插瓶,雀環也是個沒心沒肺的,剩著含素一人乾著急。
這天朱沅命含素出門去買些繡線,預備親手做件襖子,樣子已是畫好了的,最末還要在上頭繡上十分富貴的牡丹花樣。這是給遠在蘇江的朱老太太預備的壽禮。
含素得了任務,打著呵欠出了門。
一出門,就在衚衕裡遇到隔壁蕭家出門採買的兩個婆子。
彼此看著都有些面善,便互相點頭示意,那兩婆子邊走邊閒聊,含素實在沒神氣,就跟在後頭走著。
穿褚色衣裳的婆子捅了捅旁邊穿靛藍衣裳的婆子,繼續先前的話題:“……你說怪不怪,誰這麼大膽,把這一樹十八學士都快剪成個禿子了!”
含素心中突的一跳,立即打起精神來聽。
那穿靛藍衣裳的婆子就點頭道:“可不是呢,夫人使了多少人看著都沒用,這花天一亮,就硬是被折了一枝去!趙婆子最好搗鼓些神道道的玩意,非說是花神自個折了,打發徒子徒孫到別處去生根發芽!你說不是扯她孃的臊麼?”
褚衣婆子哧哧的笑,過了一陣又道:“卻實在又尋不著這麼個人,這幾日將上房裡的丫鬟婆子都給嚇白了臉,夫人可喜歡這株十八學士,說是名貴得很,巴巴的從孃家挖來陪嫁的。我也不懂美不美的,但如今被折成了一禿樹,指定是美不了了,怪道夫人臉色不好看涅!那個天殺的作這無聊事兒!”
含素就滿身不自在,一時住了腳步。
兩婆子若有所覺,回過頭來:“姑娘,莫不是咱們話糙,吵著姑娘了?”
含素擺擺手:“不是哩,肚裡不好,我要回去一轉。”
當下兩方別過,含素快步奔了回去。
雀環一眼見著她,驚訝道:“姐姐,這般快就回來了?”
含素卻不理她,趕緊跑到朱沅身邊,低聲將那兩婆子的一番話這般這般的學了一遍。
朱沅聽她一番話,又想了想一株禿了的十八學士是什麼模樣,不由笑到軟倒,伏在了炕桌上。
含素著急:“姑娘,這可不是笑的時候,咱們兩家比鄰住著,咱們院裡的人不知內情,萬一看了一眼睛說了出去,姑娘可不就惹了一身騷麼?”
朱沅笑個不停。
她收過不少禮物,綾羅珠寶,從沒有讓她多喜歡。
這幾株花,卻委實讓她覺著可喜可笑。
笑了好一陣才拿帕子拭了拭眼角:“行了行了,來,我有話吩咐。”
含素繃著臉,無可奈何的湊近耳朵。朱沅笑著吩咐了幾句,含素雖莫名其妙,到底去照做了。
於是第二日丑時末,半夢半醒的朱沅便聽得窗外有人唉喲了一聲。
她笑著裹了披風出去,就見蕭源站在窗前,一手把著另一手的手腕,用力往外拉拔。
聽見開門聲便扭頭看見了她,更是手足無措。
朱沅走近:“做什麼呢?”
蕭源的臉紅得在濃濃夜色中都顯現了出來,尋思了半日的藉口,終是抱怨道:“沅姐姐,你做什麼弄些松脂在窗子上?”
朱沅冷哼了一聲:“你都快讓我變成個盜花賊了,我可不得粘你一粘了?”
這新鮮松脂漸漸的有些要乾了,粘黏得厲害,偏又沒全乾,拿刀去削都不好著力。
蕭源又怕拉扯過猛皮都給粘落,費了半日的水磨功夫,才終將手從窗臺上拔了出來,指頭上還粘了滿指頭的松脂。
就支著手悻悻的對朱沅道:“我不是看沅姐姐著惱麼?我也曉得那夜唐突了沅姐姐,只是讓我從此不來看沅姐姐了,卻又做不到。這花他們都說得天上有地上無的,我想著拿來給沅姐姐插瓶,興許沅姐姐就不惱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