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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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竊案。不是張家的豬丟了,就是李家的雞丟了。弄得祖上很心煩。受“封井”制度的啟發,祖上又發明了“染頭”制度即在村中所有豬狗頭上,按張三李四不同的戶頭,染上不同的顏色。然後召集族長們開會,吃熱餅,宣佈執行。這下分明瞭,張三的豬狗是張三的,李四的豬狗是李四的花花綠綠的豬狗在街上走,果然秩序井然,不易丟。大家對豬狗放心,祖上也很高興。祖上在街上走,一見到豬狗就說“看你們再亂!”
在祖上當村長的二十三年中,賴著“封井”和“染頭”制度,據說申村秩序還可以。路村丁的洋鐵皮喇叭,響的次數越來越少。雖然又用公款添置了一把小鈸,除土匪來了拍一陣,平常都讓它閒著。祖上很滿意。據說路村丁有些不滿意,常跟人說
“日他娘,又是半月沒吃熱麵餅了!”
祖上再到鄉公所開會,伙伕捉住他的手說“老申,我早說當村長不難,看學會了不是!”
鄉長周鄉紳還誇過祖上一次,說他會當村長。
這時祖上揹著手在村裡走,也開始心平氣和。大家紛紛點著自己的飯碗說
“村長,這兒吃吧!”
“村長,我這兒先偏了!”
祖上也心平氣和地擺擺手“吃吧吃吧!”
偶爾村裡發生些案子,拍小鈸讓祖上斷案。祖上吃過熱餅,坐在案桌後,也穩重大方許多,聽陳述時,嘴裡不再“噝噝”地吸氣,臉也不再漲紅該青青,該白白,就是不紅。聽後果斷判決
“張三有理,李四認罰!”
或“李四有理,張三出糧!”
事情就結束了。
村裡逢上紅白喜事,都要將祖上請去坐首席。祖上坐了首席,紅白喜事才開始。祖上愛吃臭雞蛋,大家都在席上擺上兩個,讓祖上吃。弄得村裡人醃蛋都抱著甕子搖,好搖爛兩個讓它臭,以備不時之用。這成了申村一個風俗。時到如今,村裡誰家遇上紅白喜事,都得準備兩個臭雞蛋,擺在席上。吃不吃,是個擺設。我每當看到臭雞蛋,就想起了姥孃家祖上。
頭人 第二章(1)
民國二十年,祖上死了。享年七十五歲,村長當了二十三年。發喪時,據說棺材弄得不怎麼樣,槐木的;但場面比較隆重。這時村子已發展到二百多口人,村裡大人小孩都來送燒紙。包括以前被祖上罰過高粱的、封過井的、染過豬狗的人家。棺材啟動,許多娘們小孩還哭了。這期間村裡又發生幾起日常案件,祖上一死,沒人給他們斷案,害得大家有冤無處申,有理無處說,覺得像天塌一般,於是傷心。好在祖上臨死時指定我姥爺繼任村長,大家才略略放心。於是待七七喪事過後,姥爺脫下孝衣,便接替祖上到村西土廟裡斷案。不巧這時路村丁也害傷寒死去,村丁就換成了小路。傳人仍用鐵皮喇叭與小鈸。小路嗓子比他爹脆。
姥爺這人我見過一面,可惜記不得了。他一九五八年去世,當時我僅八個月。據說他老人家臨死前的最大願望,是想將我光著身子丟到他被窩裡。姥娘在一旁說“丟什麼丟,你身上恁醃�!”
姥爺說“那讓我摸一摸他吧!”
於是母親上前,讓他摸了摸我。
據母親說,姥爺這人很和善,瘦,長一撮山羊鬍子,一輩子沒別的嗜好,就是愛吃肉。一年冬天,王家殺了一頭羊,將羊肚子埋在後崗不吃。夜裡我姥爺去將羊肚扒出,回來收拾收拾吃了。姥爺雖然和善,但據說繼任村長當得還可以,賴著祖上創下的“封井”與“染頭”制度,維持著村子前進,沒出什麼大差。
可姥爺的村長僅僅當了兩年,就讓外姓人給戧了。戧者是宋家。宋家本來是我姥爺輩才遷來的一個外地戶,一副挑子,挑了一窩孩子。可來這裡落腳後,賴著男人勤勞,起五更揹筐拾糞;女人紡棉花,紡花不點油燈,點一根麻稈。四十年過後,竟熬成一個不大不小的肉頭戶,擁有三頭牛,兩頭驢,兩頃地。挑擔子漢子成了宋家掌櫃,農忙時還僱兩個幫工。這時宋家掌櫃在街上走,覺得再讓一個刮鹽土賣鹽的人家當村長,對他指手畫腳收田賦,情理上有些說不過去。恰好這時機構改革,村長易名,改叫保長,宋家掌櫃便推了兩石芝麻,送到十五里外周鄉紳家,回來帶回一紙文書,在村西土廟裡一宣佈,姥爺的村長就沒了,宋家掌櫃宋遇文就成了保長。不過村丁沒變,仍是小路,改叫保丁,傳人的工具仍是鐵皮喇叭和小鈸。
姥爺的村長沒了,悶著頭生了兩天氣,也就算了。惟獨姥爺的兄弟三姥爺性子魯莽,有些不服氣。好端端的發麵熱餅,自家吃了幾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