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袤的莊稼,她們的膚色和性情都像一株能益脾除溼的子實的高粱。眼前的三位女子是別一類,是與凌波河的婉轉潤澤相關聯的。就是這三個女子,同樣的纖腰一束,皓頸勝雪,也各有區別。韓綺梅對美總有一種敏感的虔敬,她欣喜地看著眼前賞心悅目的風景,忘了將三人請進。
楊小莉大笑,怎麼了?大學生了,不認我們這些土八路了?小莉著一條桃紅連衣裙,嬌豔的顏色襯得粉頰暈紅,眼神透出了尖銳,她是凌波河邊最搶眼的那朵水芙蓉。
說到“土八路”,韓綺梅今天還真老“土”,沒做腰襉線的格子上衣直直的垂在那裡,袖子高高地捲起,一條藏青色的棉布褲在風中滯重的晃動。
身材高挑的一個仿若夢幻夜色中深浸凌波河的一輪皎月,有不忍逼視的白皙和清涼,連嘴唇的血色也是淡淡的,若雨氣昏昏中的霜花,豔,卻是素到極致的豔,素豔中且有一份可敬的端莊。她友善地笑笑,接了楊小莉的話說,多少年沒見過面了,要是在路上碰見綺梅,也認不出來,女大十八變嘛。
另一個細聲細氣地接上話,就是嘛,我們都變了。這位生得玲瓏,秀髮松挽,笑意盈盈,含了幾分羞色,正是凌波河南岸古街向晚時悄悄垂放簾櫳的溫婉女子。
韓綺梅回過神,才覺楊小莉帶來的兩個面熟,是同學無疑,可就是記不起名字。
韓綺梅把她們請進,說著實在對不起,把老同學的名字也忘了。
楊小莉說,這兩個大美人呢,都是你曾經的同班同學。說著對高個子呶呶嘴,這個呢,是李霄鴻,你老誇她的名字很大氣的。又朝另一個呶呶嘴,這個呢,是胡靜,她跟你一樣不愛多說話,她可是跟你高中同班了三年的老同學。
韓綺梅拍了下腦袋,拉著兩個老同學的手,直說自己該打該打。
楊小莉正了臉色。
不會是該打兩個字能了結的吧?學習上順風順水,一幫老朋友全被你拋在腦後。見了新人笑,哪聞舊人哭!難得霄鴻、胡靜她們老把你掛在心窩裡,今天來我家玩,聽說你畢業後工作沒著落還在家裡懸著就鬧著要來看你。以我的脾氣,你不理我,我早就不理你啦!
楊小莉這席話來得無頭無緒。
韓綺梅微笑,也不看楊小莉,對那兩個說,看來該打一詞不能過關,該死一詞不知能不能透過?
霄鴻道,綺梅自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老同學難得一見,何必說那麼多題外話。
楊小莉還要分辯,胡靜忙說,綺梅,你家房子真大,有沒有自己的閨房?
楊小莉似笑未笑地接了話,胡靜,我說你這人就有點不開竅吧,人家是韓府的大小姐,還能沒有自己的閨房?
韓綺梅當作沒聽見,只說,我的房間在樓上,你們樓上請坐。
那三人先上去,韓綺梅備茶水。
待韓綺梅上樓,三人正圍著韓綺梅剛寫的《早發白帝城》指指點點。霄鴻和胡靜嘖嘖不已,楊小莉煞有介事地大談書法之道,我雖不會寫,品嚐還是有點眼力的。
霄鴻說,又不是吃東西,麼子品嚐?應該是欣賞或是鑑賞。
小莉笑,還不一回事。接著說,這寫字跟寫詩一樣,寫了是給人家看的,人家看不懂,寫了幹什麼用?韓綺梅這字寫得跟扭絲瓜藤似的,誰認得出來,王羲之練字把河水都染黑了,三國的張芝睡覺都在寫字,你們別以為寫好字就那麼容易。
霄鴻說,書法家勤學苦練的故事我是熟悉的。池水被染黑,說的是東漢草聖張芝臨池學書。睡夢中還時常用手指在被子上比比劃劃,天長日久將被子磨穿的,說的是三國魏人鍾繇晝夜習字。你這是東拉西扯。綺梅這字看上去就是瀟灑漂亮,裡裡外外透著股子男人的豪爽氣。
寫著玩玩的,見笑了。韓綺梅進門,給三人遞上茶,然後把字畫揉作一團丟進了紙簍。胡靜忙上前搶救,硬是把紙從簍子裡掏出,展平,說要帶回去作紀念。韓綺梅只好說,再寫一張送你。
綺梅、霄鴻和胡靜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地交流畢業後的情況,小莉很是無趣。後來,胡靜和霄鴻同時提出要韓綺梅的字畫,韓綺梅推辭不了,只好提筆,書寫了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早發白帝城》給胡靜和霄鴻。
霄鴻邊卷字畫邊對小莉說,你也要綺梅寫一張,也好紀念我們今天一聚啊。
小莉陰沉著臉,家裡轉身子的地方也沒有,哪有地方供奉這麼好的字畫。
臨走,小莉關切地問韓綺梅,你今天一連寫了好幾個“輕舟已過萬重山”,工作安排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