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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爸爸和媽媽的笑容都減少了,常常悄悄的討論著什麼,等到嘉琪一走過去,他們就趕快把話嚥住了。哼!他一定是個脾氣古怪、性情執拗的老頭子!為了這麼一個人,爸爸時而興奮,時而又憂鬱的搖著頭嘆氣。媽也變了常態,居然大大的訓練起嘉琪的風度儀表來,“給海青伯伯一個好印象!”這句話成了媽媽不離口的訓詞。這還不說,今天一早,爸爸就到臺北松山機場去接費伯伯了。媽媽竟然把嘉琪叫到面前來,命令她換上了現在穿的這身衣服,白底小紅花的尼龍襯衫,藏青色的旗袍裙。這豈不要了嘉琪的命!生平沒有穿過旗袍裙,現在裹裹拉拉,拘拘束束的,連邁步子都邁不開!“規規矩矩的坐著,不許跑出去!”媽媽下了最後一道命令,就到廚房去忙著準備食物了。哼!不許跑出去!可是嘉琪是離不開情人谷的,情人谷是這山谷的名稱。何況家裡沒有大的穿衣鏡,嘉琪一定要看看媽媽把自己打扮成一個什麼怪樣了!所以,當媽媽一轉身,嘉琪就抓起了自己的草帽,跑到這山谷中來了。
“費海青,滾他的蛋!”嘉琪咒罵了一句,重新拉起榕樹枝子,在水裡打量著自己。水中反映出一張圓圓的臉龐來,有一個微微向上翹的小鼻子,兩個大眼睛,和一張稚氣的嘴。短短的頭髮上繫著一條水紅色的緞帶,這緞帶也是今天早上媽媽給強迫繫上的,這使嘉琪感到不舒服。於是她一把扯了下來,順手丟進了河裡,望著緞帶順水流去,她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愉快,她繼續打量著自己,穿著尼龍襯衫的上半身,扎得緊緊的腰部,窄窄的裙子……猛然間,當嘉琪警覺到危險以前,榕樹枝斷了,她對著水面衝了下去。
掉到這條河裡,對嘉琪來說,倒不是一件什麼了不起的事,事實上,幾乎每年嘉琪都要掉下去兩三次,仗著自己的游泳本領,她從沒有出事過。可是,今天,把手腳一伸,嘉琪就覺得不大對勁兒,兩條腿給那瘦瘦的裙子捆得緊緊的,根本就別想動一動。“見鬼的旗袍裙!”嘉琪在肚子裡狠狠的咒罵著,死命的把腿一彎,“嗤啦”一聲,嘉琪知道裙子已經撕破了。但她的腿也獲得了自由,像一隻小青蛙一般,她輕快的向岸邊游去。爬上了岸,嘉琪在岸邊的草地上平躺了下來,她知道自己現在已變成了一副什麼模樣兒,渾身溼淋淋的,再加上那條一直撕到大腿的旗袍裙。
“我必須儘快回家換一身衣服,免得讓費伯伯那古板的老頭兒看到我這副模樣!”嘉琪跳了起來,從草地上找回她的草帽,拔起腳,開始向谷口奔去。出了谷口,在不遠的山腳下,就是她家那精緻的小洋房了。別人都把房子蓋在市區裡,但嘉琪的父親卻喜歡這兒的寧靜幽雅。沿著山腳的小路走出去,不遠就是碧潭。所以,這座小樓房是依山面水的。嘉琪用最快的速度,衝進了花園裡,正想到裡面房裡去換衣服,卻猛然看到在園中的金魚池旁邊,一個陌生的、頎長的男人正站在那兒。
“嗨!”她站住腳,詫異的看著這個男人。
是個年約三十五、六歲的男人,高高的個子,黝黑的面板,有一對漂亮而銳利的眼睛,眉毛長得低低的,眼睛微微向裡凹,薄薄的嘴唇,帶著個嘲弄的微笑。穿著一件潔白的襯衫,一條淺灰色的西服褲。這是一個漂亮的男人,一個具有十足的男性力量的男人。當嘉琪對這陌生人完全打量過之後,這男人也剛剛完成了他對嘉琪的巡禮。他那黝黑的臉似乎在一剎那間變得蒼白了,深黑的眼睛裡閃過一抹激動的光芒。但,立刻他就用一種故作滑稽的口吻說:
“怎麼,你溼得像一隻才遊過泳的鴨子!”
“假如你剛剛掉到河裡去,”嘉琪忿忿然的,一本正經的說:“你怎麼可能不溼?”那陌生人挑了挑眉毛,收起了臉上的笑,也嚴肅的點了點頭,表示接受了她的理由。嘉琪轉身向房子裡走去,走了兩步,她忽然回過頭來,那陌生人正望著她的背影發愣。她魯莽的問:“喂!你是誰?”“我?”那陌生人似乎吃了一驚:“我姓費。”
“費?”嘉琪詫異的睜大了眼睛:“那麼,你是費海青那老頭兒的兒子了?”“費海青那老頭兒?”那陌生人滑稽的笑著,對她深沉的鞠了一個躬:“費海青那老頭兒就是我!”
嘉琪怔了足足有半分鐘,接著,就突然的大笑了起來,一面笑,一面彎著腰,上氣不接下氣的說:
“媽特地要我換上一身新衣服,‘給費伯伯一個好印象!’我偏偏掉到河裡……撕破了裙子,弄亂了頭髮……啊,我可像一個文文靜靜的大家閨秀嗎?”
費海青抿著嘴望著她,接著,也大笑了起來,正當他們相對著笑得前俯後仰的時候,媽從後面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