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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抱住了她的腰,把頭往她的胸前亂鑽,淚水洶湧而出。她的手顫抖的摟住了我的頭,喃喃的喊:
“小堇!小堇!小堇!”
我哭著,揉著,叫著,最後,我平靜了。但,仍然不肯把頭從她懷裡抬起來,那漿得硬挺的粗布衣服,那股淡淡的肥皂香,是多麼親切,多麼好聞!
這天夜裡,我在花圃中找到了阿德,他正仰天躺在那金盞花邊的草地上,我跪在他身邊,怯怯的喊:
“阿德。”“嗯?”“你在幹什麼?”“不幹什麼。”他說:“想辭職了。”
“為什麼?”“不為什麼。”“我知道你是為什麼。”我說:“阿德,我並不是真的以為你參加了陰謀……”“別提了。”他不耐的打斷我,從草地上坐起來。“可是,阿德……”我望著他,那方方正正並不漂亮的臉,那粗黑的眉毛和闊大的嘴……猛然間,我向他靠過去,我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別走,阿德,”我說:“陪我,我們一起聽花語。”他望住我,然後,他的一隻手攬住了我的腰,他的聲音在我耳邊輕輕的響著:“你過得慣鄉下的生活?那是簡單得很的。”
“我知道。”花兒又開始說話了,我聽到了。金盞花在誇讚玫瑰的美麗,日日春在讚揚露珠的清新,大蜀葵在歌唱著月光曲,紫苑在和番紅花交友,木槿和吊燈花傾談,還有變色草正在那兒對蒲公英訴相思……“阿德,”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姓什麼,你的全名叫什麼?”他發出一串輕笑。“這很重要嗎?”他問。
“不,不很重要。”我說:“反正你是你。”
黑痣
若青坐在那兒,像騎馬似的跨在椅子上,下巴放在椅背上。她的眼睛靜靜的凝視著他臉上的某一點,手指機械的撥弄著放在桌上的鋼筆。朱沂看了她一眼,禁不住提高了聲音,並且警告似的把課本在桌上碰出一聲響來,她彷彿吃了一驚,懶洋洋的把眼光調回到課本上。午後的陽光透過了玻璃窗,在桌上投下了兩道金黃的光線。
“假如我們在賭錢,”朱沂疲倦的提高了聲音:“我們有四粒骰子,每粒骰子有六面,也就是說,有六個不同的數字,從一到六,對不對?現在我們擲一下,可能會擲出多少不同的情形?這個演算法是這樣,第一粒骰子的可能性有六種……”
若青突然笑了起來,這笑聲使朱沂嚇了一跳,他抬起頭來,實在想不出自己的講解有什麼使人發笑的地方。他望著若青,後者的睫毛飛舞著,微笑的看著他,黑眼睛顯得頗有生氣,那股懶洋洋的勁兒已消失了,她天真的說:
“你耳朵下面有一顆黑痣,像一隻黑螞蟻。”
朱沂嘆口氣,坐正了身子,望著若青的臉說:
“若青,你到底有沒有心聽書?我猜我講了半天,你根本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假如你不想聽的話,我看我們就不要講算了……”“哦。”若青吸了口氣,眼睛張得大大的,像個受驚的小兔子:“我‘努力’在聽嘛!”她說,特別強調“努力”那兩個字。“好,”朱沂說:“那麼我剛才在講什麼?”
“你在講,在講……”她的眼光逃避的在桌上巡視著,似乎想找一個可以遁形的地方。忽然,她抓住了一線靈感,抬起了頭,眉飛色舞的說:“你在講賭錢!”
朱沂望著她那滿布著勝利神色的臉,有點兒啼笑皆非,他下定決心不讓自己被那天真的神情所軟化,努力使自己的臉色顯得嚴肅而不妥協。“賭錢?我為什麼要講到賭錢呢?”他繼續問。“這個……”她的眼光又調到桌子上去了,一面悄悄的從睫毛下窺視他,等到看出他沒有絲毫放鬆的樣子,她就搖搖頭說:“我怎麼知道嘛!”然後,長睫毛垂下了,嘴巴翹了翹,低低的說:“你那麼兇巴巴的幹什麼?”
朱沂想不出自己怎麼“兇巴巴”了?但,看若青那副委委屈屈,可憐兮兮的樣子,他也覺得自己一定很“兇巴巴”了。他嘆了口氣,無可奈何的把課本翻回頭,忍耐的說:
“好吧,讓我們再從頭開始,你要仔細聽,考不上大學可不是我的事!現在,先講什麼叫排列組合……”
若青把身子移了移,勉勉強強的望著課本,一面用鋼筆在草稿紙上亂畫著。朱沂看著她那驟然陰沉的臉龐,顯得那麼悲哀,所有的生氣都跑走了。他幾乎可以斷定她仍然不會聽進去的,但他只有講吓去,如果不是為了康伯伯的面子,如果不是因為若青是他看著長大的,他才不會肯給這麼毫不用功的女孩子補習呢!十七歲,還只是小女孩呢,考大學是太早了一些,這還是個躺在樹蔭下捉迷藏的年齡呢!朱沂想起第一次見到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