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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呀?”
她不緊不慢地靠近我們,慢慢地坐到一張桌子上,“今天早晨。本來想好好在家睡一天,可是總做噩夢,夢見房子在晃,夢見好多渾身是血的人拉著我的胳膊。”她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仰起臉,對我粲然一笑。陳嫣非常熟練地坐到她身邊撫摸她的脊背-這又是另一個打死我也做不出的動作。我只是默默地推給她一罐啤酒,“無論如何,我們三個人碰一杯。就算是為了大地震,也為了,我們都能好好活著。”
江薏點點頭,“為了劫後餘生,我今天才知道,不管有沒有災難,其實我們所有的人,都不過是劫後餘生。”她的表情有種奇怪的清冷,一週不見,她瘦了。可是這突如其來的蒼白和消瘦卻莫名其妙地凸顯了她臉上的骨骼。有種清冽的悽豔。
陳嫣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我的手臂,也這些自然而然的小動作總是能讓我火冒三丈,然後她湊過來在我耳邊輕輕“你看,江薏其實是不化妝的時候更漂亮,對不對?”
“漂亮什麼呀,你空間是眼皮子淺,還是審美觀扭曲?”我故意大聲說。
“喂,你不要欺人太甚,鄭東霓。”江薏輕輕往我肩膀上打了一拳,“高中的時候沒辦法,你的風頭太勁,壓得別人都看不見我們,我也只好忍氣吞聲了,可是我上大學的時候也大小算是、算是系花那個級別的好不好啊?”
“鬼扯。你們學校男生那麼多,是個女的就被叫系花,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學校什麼狀況,你是要欺負我沒念過大學麼?”笑容就在這一瞬間凝固在我的臉上,因為我想起來,關地江薏那個大學的很多事,都是方靖暉告訴我的-他曾是她的學長。甚至就連方靖暉這個人,都是江薏介紹給我認識的。
“公道話還是要由我來說。”陳嫣插了進來,“江薏你也不要冒充弱勢群體。高中的時候,咱們班基本上百分之六十的男生都是鄭東霓的跟班,百分之三十的男生都成天圍著江薏,留給我們其他女孩子的就只有剩下的百分之十,你們倆都羽毛球那種不知民間疾苦的型別,都知足些吧。”
“你的意思是說,”江薏壞笑著,“你是因為資源匱乏,所以不得已只好去勾引教師?”
“你再胡說我掐死你!”陳嫣笑著撲過來對著江薏一能揉搓。“唐若琳要殺人啦-”我在一旁起鬨。
江薏尖叫著,“哎呀你看,你自己看,都要給我劃出血來了。你個瘋女人。”
在我清楚明白,輕輕鬆鬆地喊出“唐若琳”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我正在度過一個一生難以忘懷的夜晚。
那天我們說了很多話,聊了很多過去的事情。她們倆要我給她們唱王菲的歌,我打死都不肯。江薏突然間耍賴一樣抱著腦袋說:“老天爺,90年代的那些歌都多麼好聽呀。我真恨2000年以後這個世界上發生的所有事。”我和陳嫣都笑她。再然後,西決就來了。他微笑站在離我們兩張桌子的地方,不靠近我們。像是怕毀掉了生動地流水在我們三個女人之間,那些來自舊日的空氣。
江薏靜靜地轉過臉去,西決看著她的臉龐從暗處漸漸移向光線,對他一笑。很奇怪,那幾秒鐘,我們四個人居然那麼安靜。我和陳嫣知趣地變成了把舞臺讓給男女主角的佈景。接著,西決說:“回來了怎麼不給我打電話?”可是眼神裡全是喜悅。
江薏突然站了起來,走到西決跟前去,緊緊地抱住他,好用力,脊背似乎都跟著顫抖了。西決的眼神有些尷尬地掠過我和陳嫣,陳嫣趕忙把臉轉過去,表情讓我明白了什麼叫“如坐針氈”。江薏突然熱切地捧住西決的臉龐,低聲說:“前天,在賓館,我趕上一場快要6。0的餘震。我還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西決的手掌輕輕地托住了她的腦袋,微笑著說:“怎麼可能?”然後他的手指自然而然地滑到了她的臉上,兩個大拇指剛好接住兩行緩慢滑落的淚。
“想不想我?”江薏問。
西決說:“你自己知道”
“我是故意不接你那些電話的。我故意不告訴你我要去四川採訪。”江薏看著他,“誰叫你總不拿我當回事?誰叫你總是懷疑我和我以前的老公……”
西決終於成功做到了無視兩名觀眾的存在,“我不太會說話,不像你那麼會表達。你別逼我。”
我是真的坐不住了。陳嫣顯然和我看法一致。我們互相遞了一個眼神,站起來準備悄悄退場。可是這個時候,江薏突然轉過臉,“誰都別走。都坐下。”眼睛裡那種不管不顧的蠻橫讓我讓我想起很多年前,她對著靜悄悄的的教室大聲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