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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憶當時的痛楚,兀自打了一個寒顫。當下不敢動彈,緩緩潛運丹田之氣,只覺氣息平穩中正,並無雜亂跡象。又是一喜,猜想道:“我跟江州六驕纏鬥已久,已經損耗了不少的內力,隨後又遇上太行九槍、鰲三思、鐵牌銅錘等人,一番輪戰下來,多半是我人疲力乏,才導致了內息錯亂。不錯,定是這樣。”
想到內力無礙,頓時精神一振,慢坐起身來,向四周一打量,但見好一間書房,房壁以木頭搭建,上面塗刷了青色顏料,兩側木壁上各作有一副長條畫卷。左側壁上是一位鐵騎將軍,劍眉剛目,不怒自威,手上提著一杆長槍,座下鍵馬人立而起,宛如天將臨凡,雖然只有寥寥數筆,卻有一股不可抵擋的霸氣,尾端題道‘夫將軍神勇者,蓋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斯人逝,宇內寰顧,誰人出武穆。’筆走龍蛇,蒼勁有力,但字裡行間中,隱隱透出一絲秀氣,似乎落款者雖有心大開大闔,無奈仍是欠缺了雄拔神韻。右側是梁山泊和祝英臺草橋結拜圖,與對側相比,這一副圖案婉約了許多,不止畫筆細膩動人,更是灌注了萬分柔情,好像是將之前一幅畫中隱藏的嬌羞盡數吐露,儼然另有一番風情,末尾也題了字跡:‘修百世緣,君妾誓盟,雖不能連理,亦萬古流芳,復何以求。幸哉?幸矣!’丘長生心想:“這兩幅壁畫,剛柔迥異,有著天壤之別,但分明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真是奇怪。”繼續看去,兩排書架貼壁而擺,一張方形書桌當中而立,桌上筆墨紙硯四寶俱全,一隻香爐放在桌角,又有孩童玩的風車、搖鼓一類小物件。丘長生略感奇怪:“房間的主人性格也是怪異,既有如此多藏書,該當是風雅之士,怎地又童心未泯,蒐集了這麼多玩物?”
一陣腳步聲響起,直朝書房傳來,丘長生尋思:“來人是誰?莫非是救我的人?”心存感激之下,翹首以待。不一刻,那人來到房門前,卻並不敲門或是入內,只聽他在外面道:“尊駕醒了沒有?”吐字方正生硬,像是剛學說話不久。
丘長生一呆,立時想起了梅十三,門外這人跟他差不多,語調也是頗為便扭,不像是久居中原的口音,但這人又絕不會是梅十三,只因這人不及他說得孔武有力。當下也不敢斷定救自己的是否此人,只得說道:“是。”
門外那人道:“我家主人吩咐過,尊駕醒來後,請前去一敘。”丘長生心下疑道:“這人為甚麼一直站在門外說話,看似他心有畏懼,不敢輕易步入此房內。我若隔門說話,便顯得有些無禮了。”下得床榻,開啟房門,一股涼風迎面撲來,丘長生大吃一驚,只見遠處江水拍打著峭崖,水鳥展翅低翔,斜日照射下,嶙峋碧波閃閃燦燦,原來自己竟是身在船上。
正驚奇之際,聽得那人道:“尊駕請隨我來。”向他看去,這人碧眼鷹鼻、顴骨高凸,令人一望便知這人絕非中土人氏。
丘長生滿腹疑問,卻又無從問起,跟著這人走了幾步,終於按耐不住,問道:“貴上是哪一位英雄高人?這艘船要去向甚麼地方?你……”本來還想問‘你們是哪一番邦人’,但話到嘴邊,又覺得此一問未免唐突。那人頭不回、腳不停,道:“見過我家主人,一切就有曉分。”丘長生一愣,隨即知他是說‘一切就有分曉’,怕是他初學漢字不久,紕漏錯字不可避免。無奈之下只得作罷,猜想道:“這人每次提起‘我家主人’時,言語極是恭敬,不知這一位主人是何方英雄,居然有如此威望。”
走出船艙,上了甲板,但見這艘船好是闊大,甲板長達十餘丈,周圍欄杆上插有大大小小的旗幟,旗上繪著烈火圖案,熊熊火焰似要將帆旗點著,幾幢小木屋零星矗立,青色布帆吃飽風向,但船行速度仍是不快,是以走的四平八穩,人在船上,絲毫察覺不到船身的晃動。
沿著船舷走了六七面火旗,前面那人忽然駐步,指著對側的一間木屋道:“尊駕請!”言下之意是要丘長生一人前去,自己不便跟隨。
丘長生早覺得這艘船處處透著古怪,船的主人又神秘難測,但心想:“這人既然救了我,想來也不會存有惡意,我又何必猜疑。”當下也不以為意,向領路的漢子一抱拳,踏步走了過去。
走到近前,才發現這間木屋頗為特別,只南北方向有板壁,東西方向卻是空空敞開,恰好可見兩側江水,清風帶著水沫吹來,令人倍感清爽,不禁為之拍案叫絕。一人背對而坐,身姿婀娜,顯然是一女子。這女子著寶綠綢衣,腰束鵝黃玉帶,難掩富貴之氣,令人奇怪的是,她雖有貴氣,身上卻絕無一樣配飾,甚至乎連發釵也難覓見。丘長生尋思道:“這女子是誰?難道她跟我一樣,也是來見這艘船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