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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小胖出世
半下午,谷田裡。
嵩山腳南,趙家莊西。
一個光著上身的老農曬得渾身冒油,正在地裡認真地扎著一個稻草人,黑黝黝的脊樑上瘦骨突起。
初秋的陽光雖已不再像盛夏那樣灼熱難當,但仍然亮得人不敢直視。
山風無常,風向無常。不時吹動著老農潔白的鬚髮,也吹皺了他仰頭看天的臉。他雖已年邁,但是雙目依然炯炯有神、明亮而執著。
他面板松馳,深褐色的臉上佈滿了深深的皺紋,不知其中藏著幾許人世滄桑,雙臂肌筋凸現,似乎還很有力氣。但是,如果多觀察一會兒,就會發現每過半盞茶的功夫,他的左腿就會不自主地抽搐一陣子,身體重心落在右腳上的時間也較落在左腳上的時間長些。
看來,這年過花甲的老人左腿曾受過傷,但是卻未見身邊有柺杖。從他緊抿著的嘴唇和專注的神情看,這是個不肯服輸、要強了一輩子的人。
他正在編織著稻草人的頭髮,一根根的亂草在他指頭的梳理下變得整整齊齊。做工的精細程度,就像妙齡少女對自己頭髮的呵護。
假使時光能退回三十年,說不定眼前這位老農還會是一個強壯英俊、理想遠大、事業有成的人呢。可惜,歲月無情,帶走的不僅是他的健康、英俊,還有榮耀和夢想。
一小片、一小片的谷田,夾在廣袤的溝壑和小樹林之間,就像是點綴在青絲絨地毯上的小花。列隊出操一樣的穀苗整整齊齊,青中泛黃,一陣風吹來,似海浪起伏,嘩嘩作響,半飽滿的穀穗昂著頭,召示著豐收的喜悅。
趙家莊是一個半耕半獵的小山村,老農一個人住在村西頭,已經有十個年頭了,他善良勤勞、見多識廣,所以,村民們都尊稱他為森林爺爺。
森林爺爺做事非常認真,這不,扎一個稻草人也像是在完成一件藝術品。他輕手輕腳的編著,彷彿逐漸成形的稻草人真有生命,醒來之後會因為自己不漂亮而不高興似的。
稻草人終於扎完了,就像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兒,看起來精神極了!
以山梨木做骨架,梳草成頭,碎布蒙面,點墨為眼,銷竹成鼻,紅砂描唇,草裙圍腰。腕接紅手套,足蹬小皮靴。嘿,脖子上還掛著一串鈴鐺吶,銅的,一共八個,動一動,叮鐺脆響。
森林爺爺給他的稻草人起名叫小胖,因為那銅鈴是他前一任“小胖”的佩戴之物。
前一任“小胖”是森林爺爺很久以前餵養的一條狗,十一年前,他帶著九歲的孫女妞妞外出,路過一片松樹林時遭狼群襲擊,“小胖”和妞妞都在那次跟群狼的搏鬥中失蹤了,也成了森林爺爺心中永遠的痛。
十一年的時間在人的一生中不算短了,小孩子能長大成人,小樹苗能竄成大樹,但是“小胖”這個名字卻始終沒有從森林爺爺記憶中淡忘。十一年了,即使“小胖”沒有被餓狼咬死,也早該老死了。
在每個人的一生中,都會有一些人或事終生難忘。這些事要麼是無限美妙,要麼是充滿遺憾。難道在森林爺爺早年的風雨人生中,曾與“小胖”之間有過什麼刻骨銘心的故事嗎?
森林爺爺雙臂交叉在胸前,退後兩步,欣賞著自己的作品,就像是剛解完牛的鮑丁那樣躊躇滿志。忽而又雙目含悲起來,神色黯然,似是回到了多年前,喃喃自語道:“小胖,我的孩子,爺爺多麼希望你能帶著妞妞回來呀”。
良久,苦笑一聲,又似乎是從夢中醒來,說道:“人老了,總是分不清過去和現在,不死還有什麼用呢?”
繼而又眉毛一揚,說道:“哼,總想不勞而獲的傢伙,有小胖在,看你們還敢不敢再來!”
就在森林爺爺自顧自欣賞稻草人的時候,卻絲毫沒有注意到,在二里開外的東山坳裡,在一片樹叢掩映中,有一團紅色煙霧和一團黑色煙霧正在糾纏翻滾,左奔右突,一會兒升起,一會兒落下。小樹晃動,碎石亂飛,就像是兩頭巨獸在殊死撕殺。
抹一把汗,舉目四顧,谷田北頭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核桃園,在核桃林裡深處有一幢茅屋,那就是森林爺爺的家。
忽然,東山坳裡那兩團煙霧又升了起來,但是,迅速又沉了下去,這下森林爺爺看到了,他警覺地皺了皺眉頭,四下看了看,似乎覺得有某種說不上來的不妥,但是卻並沒有在意太久,很快,他的目光又被地南的荊棘叢所吸引。
雖然看不見荊棘叢下面是什麼,但是森林爺爺知道,那裡流淌著一條清徹、歡快的小溪,那是他和趙家莊村民共同開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