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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痛。
這滋味原來是這麼回事。以往她掛在嘴邊,想說便說,對他脫口便出,那是極簡單的事,真徹底體會了,才曉得之前對他的憐惜總是膚淺,不若這一次,當真要剜出她心頭肉,痛難當,怒亦難當。
怒不可遏啊!
她一生至此,從未真正怒至極處,或者可說,她其實甚少發火,慣於笑看一切、瘋瘋癲癲、我行我素地過日子。
她是“浪萍水榭”之主,是世人眼中煙視媚行、不知禮教矜持為何的風流女子,如今萍心不再隨浪,她已種下情意,溫婉的芽兒才鑽出一小丁點兒,孰知短短時候便茁壯生長,無數的情蔓纏綿於心。
“怎麼辦?”應是在開敞且無任何格局的所在,女子的聲音穿蕩,若遠若近、似左似右,教人不好抓住準確方位。
“什麼怎麼辦?”聲細細,辨不出底蘊。
“瞧你這模樣,真喜愛上他了,童叟無欺、貨真價實,這可如何是好?”
“這樣很好。不怎麼辦,就繼續喜愛下去。”
四周靜默片刻,方才串先說話的那女子又一次打破沉寂,叨唸道:“真會被你給氣出病來!好歹你也是咱們家一朵花,受我調教多年,又經長年的耳濡目染,沒本事也變得有本事了,見到好東西就得下手啊!我跟你說過多少回了?你倒好,左耳進、右耳出,把我的話當屁話,前兩次都把人劫到手了,卻不乘機吞嘍,這麼磨磨蹭蹭的像話嗎?我這張老臉全教你丟光了!”
“大姐的臉一點兒也不老,還是一樣光滑細緻。”
“你……你這個小賤人……我花奪美怎麼有你這樣一個不爭氣的小妹?”
“小賤人”三字,若家人罵出那是親匿,要是從旁人嘴中吐出,就得大動干戈、絕不能委屈了自個兒的。
花餘紅唇微勾,不若以往巧笑嫣然,僅淡淡瞧了大姐花奪美一眼,眸光又落回平躺在蒲草軟墊上、仍兀自昏迷的玉澄佛臉上。
她柔指爬啊爬,爬到他眉間的小紅痣,在那處留連。
花奪美見狀,搖頭直嘆:“完了,完了,沒得救了……”
“能救的。咱們已把他救回來,沒事的。”眉眸多出執拗。
花奪美倏地起身,與小妹燦亮金紅全然不同的黑羅裙迤邐飄逸,她一手插在腰上,一手頭疼地撫額,道:“我是說你動了情,傻到沒得救了!再有,這男人救回來我這兒是一回事,能不能救得活算另一回事,他都發作過五、六回了,再不用我教你的法子幫他散功,就等著看他把自個兒撐爆吧!”
“我允過他,不對他用強的。”鳳目一抬,花餘紅輕嚷。
“該用強,就得用強!”
深吸了口氣平靜下來,花奪美儘管惱火妹子的不爭氣,仍道:“我吩咐婢女送湯藥和吃食過來,你不讓旁人碰他、服侍他,堅持親自照料,就得把你的小肚子填飽嘍,這才生得出氣力。”
不待有所回應,黑墨墨的窈窕身影已然掠出。
屋中無聲,靜得像能聽到外頭雪花漫舞的謐音,天巧能開頃刻花,銀白雪花落在屋簷、落在石階、落在薄霜小池上,那聲音皆不相同。
花餘紅不知自己又坐了多久,指尖來到他的唇,那張玫瑰般的薄唇咬破多處,有可能是他咬緊牙關時自個兒弄傷,亦不排除是旁人啃食下的結果。
不單單一張唇,他全身上下幾無完膚,大腿外側甚至少掉一小塊肉,左邊耳垂險被撕下,頸脈差點被咬斷。
秋天,她與他在霞光盈溢的水畔一別。帶他走、送他回,她明說要劫走他的,又何曾認真過?
從沒把他當成世人所說的“佛公子”,在她眼底,他玉澄佛僅是個單單純純的濁世佳公子,不單純的是,他待她好,不以世俗目光評斷她,把她瞧作能在一塊兒品茶飲酒、賞景談話的朋友。再一個不單純的是,他教她給喜愛上。
什麼“青春恆駐、永世不老”,她一開始只想弄明白傳言的虛實,想獨佔玉家“佛公子”,而今,她依然想獨佔他,獨佔的理由卻從以往的無情到如今的多情,一切都不重要了,她心裡總是有了他。
那些碰他、傷他的人,個個都該死!九死都不足惜!
倘若他們沒死,即便她花除紅以寡敵眾,技不如人,一腔熱血既給了他,就該為他力拚到底,最終不過與那些人同歸於盡,便又如何?
男人的唇在此時掀嚅,似是吐出一個“水”字。
他醒了?!
花餘紅心陡促,立即從一旁的托盤上端來溫茶,扶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