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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都坐下。正說著呢,他老人家腿一軟倒先臥下了,哈哈哈……”
一個留著寸頭,額頭上有塊瘡疤的人,操著一口濃重的陝北口音說:“把你個禿驢,不得好死你,你編,你就給我編吧。”
人們笑得東倒西歪,活像一群無猶無慮的孩子。郭明達站在一旁,不由地也跟著傻笑。
“熄燈,熄燈了,都他媽吃飽了撐的。”豁子在外面怒吼一聲。
“噗”地不知是誰吹熄了燈,屋裡立時漆黑一片,一陣忙亂過後,鼾聲便從各個角落抑揚抑揚頓挫地響起來。這裡說是一個五七幹校,其實跟勞改農場也差不多。
巴掌大的天窗裡,幾顆星星眨著淚閃閃的眼。
屋裡潮氣太大,剛鋪上的被褥就感覺溼漉漉的了,黑暗中有個火頭一閃一閃,藉著那點微弱的亮光,郭明達看見了一張愁雲密佈的臉,那人正是剛才遭人奚落的那個關老頭,只見他兩眼發直,一口緊接一口地把吸進嘴裡的煙又重重地吐出來,似乎如此一來,就能把心中的憂愁也一同釋放出來似的。
“剛來的?”關老頭悄聲問。
“嗯!”
“從甚地方來?”
“霍牧。”
“咋?讓你幫廚呀?”
“嗯!”郭明達實在懶得與他答話。
“我也在食堂裡幹。好了,明天還要起早呢,睡吧。”看新來的夥計不願搭理自己,老關知趣地在千瘡百孔的牆上捻滅菸蒂,身子一縮鑽進了被窩。
幾乎是徹夜未眠,第二天雞叫頭遍,郭明達就頭重腳輕地跟著老關進了食堂。他倆每天為幾十號走資派做飯,往好裡說是做飯,其實跟熬豬食沒什麼兩樣。一口大鍋、一把鐵鍬,白菜幫子、土豆、籮卜挨著個地煮,等菜煮熟了,再撒上一把鹽,一頓飯就做好了。劉校長和幾個工作人員吃的是小灶,廚子也是專門的。每天郭明達先要把兩個大缸挑滿水,然後再去點火、發麵、蒸饅頭,其餘的細活兒全歸老關操持。沒有油水,也不動葷腥,省去了烹炸炒等諸多麻煩。閒來無事的時候,老關時常會倚在門框上,哼上幾句家鄉的酸曲兒:
三哥哥喲走西口,
三呀麼三年整,
妹妹淚*和泥喲,
我呀我能蓋起一座廟,
上半夜想你喲,
我闔喲闔不上個眼,
下半夜想你喲,
我翻喲翻不過個身
…………
老關似乎就會唱這麼一首歌,只要一有空閒便不厭其煩地唱,調門也是七歪八拐的,一回和一回都不一樣。郭明達心裡煩躁,忍不住地問:“咱都成這個熊樣了,您還有心思唱歌呀?”
“嗨!楞娃,咱這條命是爹媽給的,只要咱活著,那就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老關把菜刀在墊腳石上嚓嚓地來回地磨。
“這樣活著跟死了又有什麼區別?”
“咦!話可不敢這麼說。死,其實是一件再容易不過的事了,人不就活得是一口氣嘛。你沒聽人說麼,好死不如賴活著,不管再苦再難,只要你活著,你就是響噹噹的好漢。”
郭明達搖搖頭,一瓢一瓢地往鍋裡添水。儘管老頭的那套活命哲學,讓人匪夷所思。但他身上似乎有一個磁場,總是深深吸引著郭明達。
沒過多少日子,郭明達便與這些接受改造的人熟稔起來。別看這些人相貌平平,但個個都非等閒之輩,他們大多是當兵出身,當年跟著王震將軍從南泥灣一直打到了新疆,屬於締造共和國的一代功臣。而在*中,他們卻以種種罪名,被關進了這個牛棚。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第三章(2)
原先在食堂打雜的是一個小學校長,因長得又高又瘦,人們都叫他木叉。解放前,他是地下黨的聯絡員,在敵人的嚴刑拷打面前,他都不曾屈服變節,就是這樣一個硬漢,卻讓紅衛兵們以“誘姦學生”為由關了幹校。其實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他沒讓紅衛兵們在校園裡亂貼標語。一生清清白白,卻以這樣一個罪名受辱,木叉受不了,在一個月高風黑的夜晚,他楞是把看門的耳朵咬下一塊,砸開大門跑出了大院,誰也不知他去了哪裡。郭明達睡的那張柳條編的床,就是木叉留下來的。
每天舀滿兩桶水後,郭明達就會呆呆地坐在河邊的鵝卵石上,將幹饃揉成渣一點一點地投進水裡,魚秧子黑壓壓地從四處擁過來爭搶,更有耀武揚威者,噌地一下躍出水面,又一頭扎進水裡。每到這個時候,郭明達心頭就別有一番酸楚滋味,人哪,來到這人世間,除了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