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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努爾翻譯給馮筱萍聽。馮筱萍當即摟住塔貼
的脖子說: “那我就給您當女兒。”
“要是那樣,我老婆子夢裡都會笑醒的。”
“對了,塔貼,您看看這都是誰?”馮筱萍說著拿出一個影集,翻開給塔貼看。這些黑白照片是當年馮老給一家人拍的,由於一直沒機會再來霍牧,馮老就一直珍藏著這些照片。
“阿萊,你看你老子那個傻樣,站在那裡像根木頭樁子。”阿斯哈爾笑嘻嘻地說。
“哪個?哪個是我爸爸?”當小傢伙看見爸爸那個狗啃過的髮型,樂得直冒鼻涕泡。
鄰居們聽說當年的畫家來了,也都紛紛前來問侯,一時間氈房裡擠得水洩不通,歡聲笑語不斷。
馮老洗罷手,面色凝重地掀開一塊深綠色的金絲絨笘布,哆哆嗦嗦地說:“老姐姐,這就是我當年畫得那張畫,這幅畫真正的所有者應該是您哪。”
所有的目光全都投向那張有些泛黃的油畫上,只見一位頭戴白色頭巾的哈薩克中年婦女,坐在氈房前手工縫製的花氈上,一雙骨節凸起的大手,略顯拘謹地放在屈起的膝蓋上,晨光讓那張黑紅而多皺的臉龐顯得神采熠熠,一雙淡藍色的眼睛堅毅而多情。一隻牧羊犬安閒地臥在她的腳下。
屋裡屋外鴉雀無聲。
“老姐姐呀,這幅畫讓我既有了名又有了利,可謂是名利雙收呀,可說實在的,這些東西都是些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走,這些年,讓我記掛的就是霍牧草原和這裡善良、勤勞的人們,是你們給了我終身受用不盡的財富呀……”老人緊喘幾口氣,喝一口水:“畫院要收藏這幅畫,我想來想去沒捨得給,有人出高價要買,我連問都沒問一聲。為啥子呢?我就想讓它回到草原。老姐姐,現在我物歸原主,把它還給你,還給這草原。這也是我有生之年最大的一個心願了。來,孩子們,把它掛上,掛在最中央。”老人極力剋制著自己的情緒。
“畫是你畫的,我又沒做什麼。”塔貼說。
“不!老姐姐你說錯了,沒有你們的辛勤勞作,別說是畫畫了,恐怕連肚子我都混不飽呀。老姐姐,不把這副畫送回來,我就是死了也閉不上眼哪。”
聽了父親的話,馮筱萍方才明白,不久於人世的父親,為什麼執意要來霍牧的用意了。她忘情地叫一聲“爸爸”。便撲到了父親瘦骨嶙峋的肩胛上,熱淚瞬間就洇溼了那件發白的馬甲。
一屋子的人,有能聽懂的,有能懂上幾句的,也有一句聽不懂的。但所有的人都被老人的真情所打動。
第二章(20)
一隻錦毛公雞站在門擔上,撐直脖子,底氣十足地啼叫起來。彷彿是在發號施令,草原平靜的一天,就這樣慢慢撩開了面紗。含著幹牛糞味的炊煙,從各家的氈房前相繼升起,溼氣很重的霧瀰漫在空中。孩子奶聲奶氣的哭鬧聲、吱吱的擠奶聲、牛羊的叫聲、牧狗的吠聲、男人粗粗的哈欠聲,從各個角落傳出來。
阿麗亞擠完牛奶,解開牛犢子頭上的繩子,小傢伙一定是餓了,它心急火燎地衝過去,搖晃著細長的尾巴,一口就嘬住了母親的*,興許是嫌乳汁的流速太慢,它不時地用小腦袋頂母親乾癟的乳房,母牛儘管疼得直倒騰蹄子,但還是回過頭來,伸出溼漉漉的舌頭,一下一下地舔牛犢身上的絨毛。
阿麗亞歪著身子,把滿滿一桶鮮奶譁拉拉地倒進大鍋,解下圍裙隨意往灶臺上一扔,一聲不響地出了家門。
哥哥包爾江摳著眼角的屎球,追出來喊:“回來,你回來,我還有話跟你說呢。”
“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別人的事你少摻和。”阿麗亞頭也沒回地說。
包爾江望著妹妹的背影,哭笑不得地自言自語:“成精了你還,毛丫頭。別人?你把你哥當成別人了。”
這個包爾江在地區屠宰場當採購員。這一次,他是回牧場來收購活畜的。那年頭實行的是計劃經濟,加上物質極度匱乏,因此,什麼都得要票,吃饃要糧票,穿衣要布票,吃肉要肉票……每到了收購季節,採購員到了哪裡,上上下下是聞風而動,都當大爺一樣伺侯。
前些日子,有人在他跟前嚼舌頭,說有個來牧場勞動改造的小子,不知使了什麼迷魂術,折磨的阿麗亞是茶不思飯不想。起初他怎麼都不信,可等到了家裡,看見妹妹恍恍惚惚的樣子,他不得不信了。只是他實在想不通,天底下小夥子有的是,心高氣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