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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顧小姐去哪?”
顧裡平靜地說:“你先開車。”
當顧源的身影消失在車窗的背後,顧裡把頭仰靠在座位上。她咬緊了嘴唇,面容扭曲著,眼淚無聲無息地流淌在臉上。
他們兩個各自消失在這條金黃色的發光的銀河裡。
當我坐上計程車飛快地往公司衝的時候,我剛要打個電話告訴Kitty我拿到稿子了,結果撥號撥到一半,手機突然沒電了,我心急火燎地借司機的手機,卻發現我自己記不住Kitty或者宮洺或者公司任何一個號碼。我再一次為自己的不專業而深深地羞恥。
當我趕回公司的時候,我發瘋一樣地往辦公室衝。當我站到宮洺面前,揮舞著手上的筆記本告訴他我終於拿到了崇光的稿子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快要缺氧休克了。我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下來,大口地喘氣。宮洺從一堆檔案裡抬起頭,看著面前的我,平靜地說:“不用了。Kitty已經拿她寫好的那份去製版公司了。”然後他繼續低下頭,看者他手上的檔案。
我目瞪口呆地望著宮洺,傻站在他面前。他像是感受到我的目光一樣再次抬起頭看我,他的眼神有點疑惑:“你還有什麼事情麼?”
我的眼淚突然滾出來一大顆,我把筆記本抱在胸前:“沒事。那我先出去了。”
我趴在自己的電腦前面,額頭擱在鍵盤上。眼淚一行一行地流進鍵盤的縫隙裡。整個人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氣,感覺像一個廢氣的輪胎一樣被丟在路邊。我並沒有被責備,也沒有被羞辱,我們完成了工作,度過了難關,我應該慶幸的,我應該開心的。我甚至應該跑到樓下羅森便利店裡買一支紅酒去菲林公司找Kitty的她乾杯。但是我卻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源源不絕的淚水混合著無法排遣的沮喪心情,不斷地從我身體裡流出來。我覺得自己像是一座超過水位線的巨大水庫。整個身體裡都是滿滿的淚水。
我抬起頭,翻開崇光的筆記本。在淚光裡看見他用漂亮的筆記寫的一段話。我一邊讀,一邊流著眼淚。
我擦乾臉上的淚水。抬起頭髮現不知道宮洺什麼時候已經站在我邊上了。
他手上提著一個白色的紙袋,裡面是一雙價格不菲的高跟鞋。他朝我點了點頭,低沉著聲音說:“送你。”
我坐著,忘記了站起來,也忘記了接過禮物。我望著他的那張冷漠而英俊得有些邪氣的臉,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的表情好像比平時溫暖一些,但是也可能是我在黃色的燈光下的錯覺。
他把紙袋輕輕地放到我的桌子上,說:“等下把我的桌子收拾一下,下班吧。”
然後他轉身走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覺,我感覺自己聽見了他一聲小小的嘆息。
我看著他的背影小時在走廊裡,然後起身去他的辦公桌。
在收拾的時候,我範縣了他自己做好的一個填補那個專欄空缺的版本,他自己寫的文章,自己選擇的圖,在我和Kitty都失敗的情況下,他會是最後的底線。
我回過頭去,已經看不見他了。
宮洺從電梯了裡走出來,他站在樓下,回過頭望向自己的辦公室。燈光把林蕭的身影投射到窗簾上。他輕輕地皺器眉毛,露出微微悲傷的表情。像是油畫裡冷漠的人物突然活了過來,臉上的情緒像晃動著的溫暖河水。
誰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站了一會兒,只到司機把車子開過來的聲音打斷了他。他像是又重新恢復了冰雪貴族般的漠然表情,跨上車,小時在燈火輝煌的上海夜色裡。
在回學校的路上,我一直反覆地想起崇光的那段話。他說—
“我們活在浩瀚的宇宙裡,漫天漂浮的宇宙塵埃和星河的光塵,我們是比在些還要渺小的存在。你並不知道生活在什麼時候就突然改變方向,陷入墨水一般濃稠的黑暗裡去。你被失望拖進深遠,你被疾病拉進墳墓,你被挫折踐踏得體無完膚,你被嘲笑,被諷刺,被討厭,被怨恨,被放棄。但是我們卻總是在內心裡保留著希望,保留著不甘心放棄的跳動的心。我們依然在大大的絕望裡小小地努力著。這種不想放棄的心情,它們變成無邊黑暗裡的小小星辰。我們都是小小的星辰。”
當我開啟寢室的門的時候,裡面漆黑一片。她們都還沒有回來。
我把包放在沙發上,抬手擰亮了燈。當光線把房間照亮的時候,我才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的顧裡和唐宛如。
顧裡蜷著腿,在發呆。唐宛如抱著沙發墊子,眼睛紅紅的,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