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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祖禮被關的第二天,他居然恬不知恥地問看守他的女同學:
“小同學,叫什麼名字?”
“閉嘴!我叫什麼名字,你無權過問!老實點兒!不然,報告我們的秦偉民秦司令,讓你不得好死!”那女生厲聲喝道。
“你知不知道莎士比亞?”他居然堅持開口說話。
結果,這位女同學放聲大哭,泣不成聲,被他的“啥是×呀?”羞辱得不敢見人,回到家中,閉門不出。
從那天起,秦偉民決定每餐只給他一個無產階級的饅頭,沒有茶水,沒有菜湯。還親自給他剃了個縱橫交叉的十字陰陽頭。秦偉民把馮祖禮交給吳國傑,讓他的一班人馬負責看守
被關第十天的傍晚,整棟樓安靜了下來,不再有踢踢踏踏的腳步聲,不再有震耳欲聾的口號聲,不再有嘻嘻哈哈的打鬧聲。馮祖禮聽到吳國傑
中山陵
在門外說話:
“看守這個傢伙,真他媽的使不上勁兒!這活交給你了。”吳國傑嘶著嗓門喊道,像是受到多大的憋屈。
“是,吳隊長!”是個男生,聲音響亮,語調卻異常柔弱。
馮祖禮席地靠在牆角,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皺巴巴、黑乎乎的兩角錢鈔票,放在左膝蓋上,兩手反反覆覆地把它給抹平展了,側臉看看緊閉著的門,又低下頭,把兩角錢疊了兩折,握在左手心裡。等著新來的看守,估摸著,他該開門扔饅頭了。果然,片刻之後,門開了,卻是慢慢地。那同學右手握著一隻饅頭,站在門邊,猶豫片刻,挪步進入,走進馮祖禮,躬下身來,
高等學府 第三十一章(3)
“給你。”他遞上饅頭。
“哦,謝謝謝謝!”馮祖禮詫異地抬起臉,伸出右手,下意識地想直起腰,做出禮貌的姿態,而他的身體卻僵持著原來的姿勢。“終於不要滿地爬著找饅頭了!再長的巷子也終究會有拐彎的時候,再大的苦難也終究會有結束的時候,該到頭了!”他的心裡柔和得有些溼潤。
“這位同學,能幫我一個忙嗎?”馮祖禮試探著,兩眼遊移地望著已經直起腰的看守。
“嗯——行吧。要喝水,是吧?”他又躬下腰,雙手撐在膝蓋的上部,不經意,看到牆角處翻倒的、癟損的白色小瓷茶缸。
“不,不喝水,我想請你替我打點兒酒,想喝酒。”說著,便伸出左手,把溼乎乎的兩角錢遞給那位學生。
那學生拿了錢,撿起牆角處的小瓷茶缸,便撲通通地往樓下奔。急匆匆地,竟然忘記了關門。馮祖禮總算是感受到一絲空氣的流動,小窗上厚厚的灰塵如泥漿一般黏在窗框和玻璃上,幾乎遮擋了光線。玻璃破損處的層層蜘蛛網微微地掀動著,一陣一陣地。
這間朝北的小屋原本是西語系的一間開水房,只有二、三平米。沒有桌子,沒有椅子。馮祖禮長長地舒了口氣。那學生一路跑到圍牆外網巾市街的一家小食品百貨店,打了點白酒,買了五分錢一包的花生米,一分鐘也沒耽擱,又一路跑回到西語系二樓。氣喘吁吁地:
“酒來了,還給你帶了一包花生米,下酒!”他一臉的淳樸、憨厚。
“謝謝,謝謝你。”他雙手接過瓷茶缸和暗黃色的花生米紙包。
那學生在牆的另一邊,面對著馮祖禮,蹲下。門依舊開著。
“這位同學,叫什麼名字?你有沒有讀過《哈姆雷特》?”四十四歲的他已是面色蒼黃、氣短無力,話語卻依舊溫暖而高貴。他淺淺地抿了一口酒。
“沒有讀過。我叫閆愛蓮。”
“怎麼是個女孩子的名兒?”
“我們甘肅那地方窮,男孩子不好養,叫女孩子的名字好養。”閆愛蓮憨笑道,“再說,我爸媽都信佛,蓮花是佛的意象。”
“哦,是這樣呵。謝謝你,為我跑一趟。真是希望,師生能夠以道義相期!真是希望,大學能把人當作人來教育。嗯,嗯——好了,你關門吧,我要好好地喝一點。別讓人看見,別給你添麻煩。謝謝。謝謝。”馮祖禮煞白的臉上勉強顯出一絲微微的笑意。被關第十一天的上午,秦偉民帶著他的隊伍集中到馮祖禮的門前。
“報告,秦司令!報告,吳隊長!敵人沒有新動向!”是閆愛蓮的聲音,高亢卻是沒有力量的。
“開啟房門!”吳國傑命令。
秦偉民腰間勒著寬大的軍用皮帶,搖擺著大步,趾高氣揚地岔開雙腿,正要抬手,發號施令,卻掩鼻後退了兩步,一股惡臭湧出門來。
“資產階級就是臭,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