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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火氣不住地往腦袋上躥。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兒,何況桑榆原本就不屬於這個地方,沒有從小就受到這裡三從四德的荼毒制約。她一時間真的有種衝動:既然老天給她機會重活一回,何必要在這樣鳥不拉屎的地方受這種氣!
季婆子過日子的時候,總拿她當外人防範著,總會惡意揣度兒她故意敗家,甚至在外面散播一些子虛烏有的事情,讓村裡人覺得她如何的不孝,這些也就算了。最讓桑榆受不了的,是她罵起人來,絲毫不留口德,什麼難聽的話都能往外冒,簡直不給人留一絲餘地。桑榆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做小伏低了,這樣還換不來家和萬事興,就真叫她寒心了。
說起來囉嗦,其實這些不過是剎那間的思緒。此時桑榆已快步走到孫溪和門前,大聲地招呼了起來。畢竟季婆子還在菜窖底下受著傷呢,無論如何總要將人先救出來。坡上住的近的,總共梨花他們三家,如今在家的男人,就只剩孫溪和一個,桑榆立刻就想到了找他求救。其實在她的內心深處,未必沒有一些別的潛意識裡的想法,比如季婆子每次發作,孫溪和都是能阻止得了的那個人。
也許這次的急奔求救,一個是為季婆子,一個是為桑榆自己。為了桑榆即將要面對的季婆子無窮的數落,為了孫溪和能儘快制止這些,以免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再惹出什麼事兒來。
桑榆的呼喊聲,驚動了孫溪和,也驚動了梨花嫂。孫溪和披了棉斗篷疾步而出,轉眼便衝到了大門邊,他見桑榆面色蒼白,雙眼無神,目無定焦地倚在大門上,心中不由一緊,追問道:“別急!出了什麼事兒?”
桑榆指指菜窖那邊道:“我婆婆在菜窖那兒滑落木梯,跌傷了腳,我自己無法將她弄上來。”
梨花嫂一聽,拍了一下旁邊小草兒的腦袋道:“到坡下你二叔家,把你爹和你三叔喊回來。”小草兒拔腿就跑了。
孫溪和對梨花嫂道:“梨花嫂子,拿你家最大最結實的筐子來,再拿兩根粗草繩。”
梨花嫂沒動彈,春樹已扭頭往院裡跑去了。不多時就從草蓬裡拖拉了一隻大筐過來,見到原在孫溪和大門口的幾人,都已經向菜窖那邊走去,他連忙跟了上去。
菜窖那邊,季婆子猶自哭天抹淚、喝罵不止。梨花嫂聽她罵得難聽,趕緊地上前喊道:“乾孃,桑榆去喊人了,沒有不管你。你先別哭了,我們這就救你上來。”
孫溪和沉著臉,接過春樹拿著的大筐子,綁起草繩來。梨花嫂道:“得下去一個人,把她弄到筐裡,我去吧。”
桑榆拉住她道:“還是我去吧。待會兒往外拉筐子的時候,我沒你有勁。”
梨花婦扶著木梯,讓桑榆爬了下去。因為在外面走路鞋上沾了雪,又因為那木梯天長日久使用,被踩得甚是光滑,手要是把不緊,還真容易滑落下去。
季婆子此時已經不“哎呦”了。耳根子一清淨,桑榆覺得心裡平靜許多。這時,上面孫溪和已經將筐子繫了下來,桑榆上前去扶季婆子:“娘,你還能動嗎?我扶你進筐子。”
季婆子緊抿著嘴角,斜了桑榆一眼,接著瞪圓了眼睛,忽地狠呸了一聲,吐了一口唾沫到桑榆脖頸上!她一邊向筐子裡爬,一邊惡狠狠地道:“將我折騰得差點斷了氣丟了命,這會兒又來假惺惺!”
上面孫溪和與梨花嫂都愣住了,直到下面季婆子在筐子裡喊“好了”,他們才回過神來,一起用力將筐子提了上去。
梨花嫂走到筐子那兒,客套地關心了一句:“摔著哪兒了?讓溪和先生給瞅瞅。”
孫溪和冷淡地回道:“不必瞅了,叫罵聲中氣十足,可見沒有大礙。”
上面幾人一時氣氛有點兒僵。忽然,從菜窖裡傳來桑榆悲憤難抑的大哭聲。
孫溪和低頭往下看,只見桑榆跌坐在菜窖裡,一手捂著臉,一手捂著被吐了唾沫的脖頸,正哭得撕心裂肺。此時此刻,她好像忘記了一切,再沒有任何顧忌,她哭的聲音是那麼的大,又是那麼的悲,令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那是一種被壓抑已久的情緒,彷彿奔湧而出的山洪,終於衝破桎梏自己的閘口,以一種摧枯拉朽之勢撲卷而來。又好似一葉風雨飄搖的孤舟,穿行在雷電交加的深夜,搖櫓者放棄了船槳,閉目於狂濤駭浪之中,拖著精疲力竭的身子,將生死置之度外,全憑老天安排。
孫溪和知道,季婆子的一口唾沫,淹沒了桑榆的整個世界。他滿腔悲憤,眼眶**,雙拳緊握,青筋迸出,只想一拳揮出去,砸爛讓桑榆痛哭的一切。
桑榆崩潰的哭聲,又何嘗不讓梨花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