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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媽的確不贊成我留下來。”他往我看來,很淡的,模糊的眼神。“但我在找。只要我找到讓我留下來的理由,不管他們贊不贊成,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做決定。”
我知道他說得到做得到。天生既定,養成我們各自不同的性格態度。他天生有著傲氣,很早的少年就有著對自己一切負責的擔當,而且個性決然,甚少會妥協。我相信他會不顧一切。
但是他說的那“理由”是甚麼?他在找甚麼“理由”?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找甚麼理由,不過,如果勉強留在這裡,放棄你的前途、浪費你的才華,你的人生還能剩下甚麼?你會變得不再是你;不再是別人認識的連明彥。這樣,又有甚麼意義?”我不是在說服,只是以我對他淺微的認識說出心中的感覺。連明彥才華出眾,留在這裡自然出類拔萃,然而,長此以往,缺乏更廣闊的舞臺和空間的激漾,我怕他的才華會被扼殺殆盡。
“這些我都明白。我知道會失去甚麼。”他一直沒說分明,他在找的理由。
“既然你明白就好。”我不願再說甚麼了。感懷心底事,由衷嘆息說:“你或許不明白,生活對人的磨難,有很多你無法想像的阻礙,折磨得你筋疲力盡,無力抵抗。就算你受得住,命運總還是有許多惡劣的玩笑──”我驀然住口,別過臉去。
他突然對著我,良久,輕聲說:“所以,你才總是一臉無動於衷?”
因為乏、因為疲了──“我不是──”我否認,後退一步。
“你就是這麼無所謂。我看得很清楚,因為我一直在看著你。”我後退,他就進前。“你不知道,因為你一直在看著江潮遠……”
“我沒有。”我低低再否認。“我沒有看著誰。”
“那麼,看著我──”他逼我面對他。
我別開臉,不肯面對他的眼。
“你到底還要看他看多久?”他扳住我肩膀。聲音低啞,但很平靜。“他早已經跟我表姐結婚,不可能回頭看你的。你還不死心,還在期待甚麼?”
“我沒有……”我困難地想撥開他的扳握。
我不知道連明彥究竟看出了甚麼,但一直以來,他時而會輕描地點出我不該的心情。他口氣總是冷靜平淡地提及到江潮遠,牽連出我秘密的心境。
他低俯我一眼,放開我,沉默了半晌。良久,聲音從遙遙的天邊傳來,一貫他冷然平淡的語調。像僅在敘述一件事。
“從上次回國後,這幾年來,他跟我表姐相處得一直不是很好。我表姐外向,美麗又有才華,即使結婚了,也不乏有人追求;江潮遠卻顯得疏漠。他跟我表姐的個性沒有交集;一個要燦爛,一個求深刻。兩個人的關係慢慢變淡,雖然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也,心卻慢慢遠了。兩個人維持表面的婚姻關係,生活表象也維持一片和諧。”他停頓下來,轉身面對我,殘忍地戳破對我而言原就不可能存在的希望,消滅掉它的幻影。冷淡說:“儘管如此,他也是不可能回頭看你。他根本甚麼都不知道,他不知道你一直在看著他。而且,他跟我表姐還維持著婚姻的關係;感情雖然變淡,卻還是存在,他根本不可能回頭看你。”
這些話,一字一句殘酷無比,深深將我擊倒。我體內全是傷,勉強扯出笑,不願被看得太穿。
“你何必跟我說這些!你到底想告訴我甚麼?”
“我想告訴你,別再執迷不悟。”連明彥語氣越冷,表情越淡。“他永遠也聽不到你的呼喚,永遠也不會回頭。”
夠了!夠了!我不想再聽了……我的眼神顯出了軟弱,哀哀地在請求著。連明彥不理會那請求,殘忍地繼續說道:“而且,就算他回頭看到了你,那又怎麼樣?你又能怎麼樣?別忘了,他是個有婦之夫;他跟另一個女人有著誓言,揹負著婚姻的承諾。你又要如何面對我表姐?面對其他所有的人?你揹負得了道義的責任嗎?承受得了破壞別人家庭的指責嗎?”
“不要再說了!”我簡直要承受不住。“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這跟我又有甚麼關係?我甚麼都沒做!我跟你說過了我沒有……”
我用力咬著唇,逼去忍禁不住要流下的淚,否認了又否認。我不要別人看出了我的憂傷悲哀,不要別人看穿了我的情喟無奈;我寧願一個人躲在黑暗裡哀哀地哭泣流淚,也不要如此赤裸裸地讓感情被攤穿了檢視嘆息。
他回過身來望著我,不再苦苦相逼。冷然的眼神浮映了一絲的柔,還有種落寞。笑得不再那麼神高氣傲,有點愁。
“你等了那麼多年了還不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