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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流著賀家的血。她知道什麼是自己要的,不手軟、不折回。她喜歡顧意冬,從小就喜歡,喜歡得心都跟著疼。她不明白,怎麼自己全心愛戀了十幾年的人,以為水到渠成會嫁給的那個人,竟然轉眼間就被打上了別的女人的印章。
她從小就覺得,放眼望去,這世上再沒有一個人比她更配得起她優雅完美的意冬哥。可是那個人出現了,不亞於她的美,不亞於她的家世,甚至比她還要聰明耀眼。而周圍的人似乎早就遺忘了也曾經站在他身邊的自己,都滿心歡喜地看著那兩個人,等著他們書寫金童玉女的童話。
她曾以為自己的愛最深重,經得起他的疏遠和雲淡風輕。可當她看見他竟用那種從未出現過的炙熱而深沉的目光凝視著另一個女人時,她知道,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她追丟了她的新郎。
但是當年的賀夕那樣的年輕自信,她並不懂得,那樣的愛對顧意冬意味著什麼,那種驚天動地的火熱,可能已經焚燒殆盡了他一生的熱情。
賀夕不曉得,也不懂得。十七八歲正是勇往直前為愛不顧一切的年紀,她拼了命的學習,她爭一切能跟喬落較量的東西。在知道喬父在顧父的案子中有份時,她興奮得睡不著覺,她不是當事人,她體會不了那種深重的悲愴,她只是明白了——這是她的機會,可能是唯一的機會。
“事成就訂婚!”顧意冬終於答應。
那段日子是怎麼過來的啊?
孤身站在醫院外的顧意冬有點恍惚,暗夜中冰冷的雨點劈頭蓋臉地砸下來,他腦中奔騰呼嘯著喬落的每句話,那平靜的字句如今都變成淒厲的嘶吼凌遲著他。
天哪!他竟然讓她受了那麼多的苦!他曾最寶貝珍視的人!
這樣愛她,他怎麼會放開她的手??
他父親出事之初,喬落是他最大的支柱。當他奔走之時,高傲的公主洗手做羹,日日侍候在母親床前,為他解除後顧之憂。在他疲憊困苦之時,溫柔地勸慰他、安撫他。
後來呢?
後來他們之間越來越沉默,越來越沉默。
但她仍然為自己按摩肩頸,自己仍心疼地為她披外套。
再後來呢?
顧意冬仰著頭,天上烏雲翻滾,雨點密集雷厲,砸得他眼角滾燙。
後來他答應了賀夕。
他很努力,可是仍然沒有說服賀父,而賀夕果然贏了。
後來他曾經想,如果他再賣力一點,如果他當時乾脆跪下磕頭,如果賀遲有賀夕的婉轉貼心……也許就沒有這一紙婚約。
沒有如果。
況且,當年的顧意冬為了這唯一的雪冤機會有什麼不肯付出?更進一步說,沒有跟賀夕的婚約,今天的顧意冬怎麼能發展得這麼迅速順利?
他溫和但從不是無害的,他有野心,男人的野心。
他的胸中也構建過無數的藍圖,讓他大展拳腳。
而且顧家的驕傲和門楣要他撐!
他太清楚他失去的是什麼。
一個失去憑恃空有抱負的學生,幹什麼事業?!要苦到什麼年月?!他如何面對他那些輕而易舉就位高權重的發小?受他們的憐憫、同情、小心翼翼?他會失去他們,或者說他只能丟下他們,還有所有的過往。
讓他怎麼面對那些暗處一雙雙譏諷的眼睛?!
他不能,他不能。
他要那些讓顧家垮的人看!
顧修啟的兒子,行!
他顧意冬,行!
他記得那一天,荷塘蓮葉田田,喬落的臉那麼蒼白,她一步步走近,沒有笑容,面色僵硬。
一個眼神,他就明白,他們再也無須掩飾。
她明知無望,還是問:“沒有轉圜餘地?”
顧意冬並不回答,其實喬落也沒有等他的回答,她繼續問:“告訴我,有多嚴重?會……死麼?”
顧意冬恨聲:“不會。他謹慎得很!”
顧意冬不能看她,他一直死死地盯著碧綠碧綠的荷塘,卻滿眼血腥顏色,他問:“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喬落也沒有回答,他口不擇言:“我很想問問喬大小姐,你屈尊為我媽侍候屎尿的時候心裡在想什麼?”
他那時似乎還說了很多傷人的話,但現在他也記不得了,他當時只覺頭腦發熱壓抑良久的恨意可算傾瀉而出,真的太久了。
她只是輕聲說:“意冬,我要走了。”
顧意冬倏然打住,看她的目光是那樣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