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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雙手劇烈地舞動著,她急切地說:“快去,快去院子裡叫你父親。”我母親急促地呼吸使我感到恐懼,我穿巡了整座庭院,然後才發現父親正站在水井邊緣,給一棵蘋果樹修枝。那是一棵已經進入秋雨中的蘋果樹,它彷彿生病了,父親正在給它治病。
父親是三天前從省城回家的,也許他已預測好了母親分娩的時間。父親是一個很負責任的男人,無論他有多麼的忙碌,當母子每一次分娩時,他總是會提前回到母親的身邊。父親扔下了那把剪刀,急促地從庭院奔向母親身邊時,我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當父親攙扶著母親奔往鎮醫院時,我像小鳥一樣虛弱地撲騰著翅膀,跟在他身後,母親的身體很特殊,由於羊水太多,鎮醫院讓父親將母親送到縣醫院去分娩。我攙扶著母親站在路邊。父親則站在通往縣城的公路一側,那是一個翹首等待的時刻:我們欠起身體急切地希望儘快地攔住一輛貨車,因為只有貨車才可以能通往縣城。那時期根本就沒有通往縣城的客車。也就是說,我們把惟一的希望寄託在貨運車上。終於來了一輛綠色的大貨車,父親站在公路的中央,手臂交叉地揮動著地姿態很像現在的城市交通警察。
貨車停下來了,從小鎮到縣城的路需要一個半小時,在這不長不短的距離裡,母親正在與她的分娩期搏鬥著。母親倚依在父親的肩頭,她正在忍受著一場分娩前夕的陣痛。秋意雖然寒冷,母親的臉上卻湧滿了與陣痛搏鬥的汗水。我作為幾姐妹中惟一跟隨著的使者陪著父親一起到縣城分娩,那時候,我似乎肩負著一種責任,我要陪同母親順利地分娩,而我的心臟卻一直在跳動著,不亞於母親與陣痛搏鬥時的狀態。在貨車的車輪轉動中,我們順利地到達了縣醫院的婦產科,母親很快就被送往分娩室。那時候,我和父親可以站在分娩室中陪同母親分娩,這是一種最為人性的方式,由此,我頭一次感受到了一個女人的身體與疼痛鬥爭的全部過程。
母親叉開雙腿,我敏感的心靈,我起伏的心靈,我探測式的心靈,我動盪不安的心靈,我驚悸的心靈與我的身體彼此呼應著,當一陣撕裂式的尖叫聲穿越我的耳膜時,我看到了令人眩暈的紅色洶湧而出,一聲啼哭突如其來。就這樣,我的又一個小妹妹降臨到了這個世界上。而我的母親終於結束了一場戰爭和一場搏鬥,她的肉身此刻是如此地平靜,當她被推出手術室時,我則抱著那隻小小的襁褓。
這是我觀察到到並參與到的故事。母親分娩時的身體像是撕開了一種神秘事物的外衣,那就是胎衣,那撕裂聲使我理解了婦女生活中的一個重要部份:那就是用疼痛來實現自己身體的理想。我忘不了貨車載著我們奔赴縣城的焦灼,日後我寫下了長篇小說《縣城》,我註定要寫這本書,我們奔赴在橫斷山脈的一條小路上,在那種時間的狀態之中,一切真理都是為了揭開母親生命中的秘密。一切目標都是為了在陣痛之後解放母親的肉體。
1974年 留下鞭子印的身體
尼采說過男人是帶著鞭子去見女人的。1974年,我還沒有讀過尼采的任何一本書,所以,我並不認識尼采。在我所生活的小鎮上,那一年所有的軼聞軼事都似乎圍繞著這個已婚的婦女展開。這是一個遍體傷痕的女人,即使他沒有脫掉任何一件外衣,我們都能夠感受到她的那些傷痕,因為她經常從黃昏和午夜之視窗逃逸而出,當她逃逸到鎮公所的那個黃昏時,鎮裡的工作人員已經下班了。我是第一個看見她的人,之前,我並不知道她的故事,她站在鎮公所的門口,環顧著四周,她在顫慄,雖然是夏日,我能感覺到她的骨頭在微顫著,我告訴她說已經下班了,明天再來吧。她微微地揚胳膊並不想露出她手臂上的傷痕,然而,我卻看見了一道道紅色的傷痕,彷彿一片花瓣掛在她的手臂上。
她苦笑著說她不能回家了,因為站在鎮公所的門口就沒有人敢打她。從此以後,她經常站在鎮公所的門口度過了那些屬於她的無限的蒼涼的黃昏。漸漸地,我聽說了有關她的故事,她從外鄉嫁到小鎮,起初跟丈夫很恩愛,後來,她丈夫發現她過去跟另一個男人的故事,從此以後,他們恩愛的故事也就結束了。她丈夫揚起了一根馬尾往她身上抽去時,她並沒有抵抗,她只是退縮著,從裡屋退到外屋,再從外屋退到院子,再從院子退到小衚衕,從小衚衕又退到小街上。她滿以為,這是惟一的一次,以後他丈夫就會放下毛尾巴的,然而,她丈夫卻一次又一次地糾纏著她的歷史不鬆手,每次抽打她以後,丈夫就會消失一段時間,然後回家。
鎮公所的一位幹部開始解決她家庭糾紛時,她只露出了胳膊上的幾條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