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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離我們。這句話像真理一樣永遠佔據了我的思想。然而,從那以後,從我們回到縣城以後的第二天,少年就隨同父母調離了我生活的縣城,他來向我告別時很匆忙,只幾秒鐘,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面。
如今,我16歲時有限的記憶深處燃燒著一根火柴,它通體火熱,終於觸碰到了我的指尖,從而使我產生了第一次電流似的體驗。
1982年 一個婦女生活的焚燬時刻
想要把自己的全部生活燃燒以後化成灰燼的思想,就在那一刻,把陳思憶的世界完全佔據了。陳思憶那時候已經進入28歲,她是在18歲那年嫁給一個男人的。她喜歡讀詩歌,所以,總是會以意想不到的姿態出現在我在縣城的單身宿舍裡。她吸著香菸,她也許是我們小縣城第一個吸香菸的女人,而在她之後,許多年以後有人又穿著時髦的喇叭褲開始仿模她的姿態,吸起了香菸
1982年,陳思憶在縣城百貨公司當售貨員,整日地守候著化妝品櫃檯。我聽人說即使守在櫃檯前,她也在偷吸著香菸。她的男人是一個貨車司機,那個年代,開車的司機就像喇叭褲一樣的時髦。她除了讀著普希金的詩之外,還喜歡聽鄧麗君的歌曲。有一天半夜,我聽到了一個人的指尖放在我門上的聲音,我甚至還聽到那喘息:一個女人把自已交織在一團困境中的時刻,驚擾了我,我開啟了門。她就是陳思憶,倚在門口,一邊吸菸,另一隻手抓住一隻啤酒瓶。那個時候,我才知道,陳思憶除了喜歡吸菸,穿戴,聽鄧麗君的歌曲之外,還需要喝酒。
她頹然地進屋,像石頭一樣立在椅子上,眼裡面突然湧現出無限制的深淵和憂愁。她對我說她男人背叛她已經很長時間了,如果她男人有一個第三者她還無所謂,問題是她男人有許多個第三者。她已弄不清楚生活的真偽,她不知道去如何對付她男人的那些然後上了她男人的車廂,使她無法去追趕。此刻,她突然點燃了一根香菸,讓香菸嗆到她身體之中去,我看見了她被香菸燻黑的指頭以及被煙燻過的臉。她從前的臉是粉紅色,類似蘋果,香菸使她的臉色變得如此地快。除此之外,只有她的兩排牙齒依然潔白,閃爍著言辭,閃爍著滾動地和激烈的言語:“如果我無法追趕我男人的車輪,我就用汽油淹沒它,然後點燃它。”我想修正她的言辭,陪同她喝著酒,1982年,我還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女孩,我還尚未經歷過男人和女人之間的令人絢麗的和絕望的故事。她垂頭喪氣,她已經喝得酪酊大醉,彷彿全身濡溼,沉溺在水底,再也沒有力讓四肢浮出水面。然而,她始終是要醒過來的,拂曉剛到,她就醒來了,那怕身體被冰雪封鎖,她依然要醒來,她要越過冰雪,前去面對她的現實生活。
她把香菸和火柴盒留在我房間。三天以後我到她的櫃檯前把這兩件東西還她時,她呆滯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很難為情地笑了一下,然後,再笑了一下。當她從火柴盒中抽出一根火柴時,目光突然之間變得鋥亮,就像剛從磨刀石上游離開來的刀鋒--無限明亮地透露出穿透一切生活的可能性。我感到她被什麼罩住了,然而,我不可能取代她,我不能取代她去生活和呼吸。因為她叫陳思憶。
陳思已的故事是這樣結束的。當我有很長時間沒有見到她以後,突然聽到了一個悲壯的故事,故事是由一個貨車司機從滇西的路上帶來的。陳思憶花了很長時間用來跟隨她男人的貨車,終於在滇西一座小鎮的停車場上追上了丈夫的貨車,那天晚上,恰好她的丈夫帶著一個女人。這個女人無疑是陳思憶眼中的一隻火爐。陳思憶準備完全地熔進這隻火爐之中去。因而她掏出了火柴盒,就在丈夫和那個女人在第二天黎明上了車廂以後,砰然將劃燃的火柴拋進了車箱。之前,她已經在丈夫和那個女人棲居的旅店中找到一桶汽油澆在車廂內。可以想象陳思憶的命運已經變成了焚身的火爐,她決心不惜一切代價地把詛咒、愛和恨投入到火爐之中去。就這樣,在一根火柴的燃燒之中,車身迅速地燃燒起來,陳思已目睹著現場,她已經感覺到了所有一切都按預料中的燃燒起來了。然而,當她轉身時,突然發現她丈夫抓住那個女人的手逃離了火海。陳思憶從絕望之中歸於平靜的那一刻,已經被判了刑,她將在獄中度過幾年時光,她在獄中籤署了離婚證書,我去獄中看她時,她依然離不開香菸、火柴。
1984年 跟著吸菸的男人上了火車
1984年,跟一位吸香菸的男人上了火車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女友丫丫。跑了很遠,乘著一輛大貨車,那出自鋼琴王子肖邦的故鄉的波蘭大貨車--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期,顯得時髦、摩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