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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女人像瓷器,像裝在瓷器中的秘密,只要瓷器碎裂,女人就因為秘密而變瘋。而且迫使女人變瘋的原因無以計數。我眼前的這個女人,關於她的傳說是這樣描繪的:她之所以帶著一盒火柴而來,是因為很久以前的一個晚上,她發現了丈夫有了外遇,丈夫是一個供銷合作社的副社長,他和一個女人有私情已經很長時間了。她私下跟蹤了很長時間,終於發現了丈夫與這個女人約會的地點:一座倉庫。一座裝滿了棉花、床單、洗衣粉的倉庫。她帶著一盒火柴出發了,在目睹了丈夫和那個女人偷情場景最瘋狂的時刻,她便劃燃了火柴,這就是傳說中她劃燃的火柴。那一瞬間:她的唇變得像火焰一樣熱烈,這熱烈是嫉妒,是唾棄,是詛咒,是絕望和哀愁。她把劃燃的第一根火柴扔進了倉庫的一角,那裡面有像肌膚和心靈一樣柔軟的棉花,雪白的棉花突然變成一片紅色的光焰,而她就在這一刻突然尖叫了一聲,被自己所點燃的火焰所嚇壞了。當供銷社的人員趕來救火時,她的神經已經潰散了。
從這刻開始,她開始了她的發瘋狀態,她在火焰四散中已經離家出走,因為她已經無法回去,讓一個已無完整記憶的女人回到了起點,那是艱難的。因此,我們人類才把這樣的一類人簡稱為:瘋子或者精神分裂症患者。誰也無法讓她回到起點,誰也沒有去尋找著她。她的消失以及她的發瘋似乎已經被別人遺忘。因而她走到了讓她的生命感到陌生的一座小鎮上來。
我也許是最想面對她的人,那些口頭的傳說對我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經開始憐憫她的存在。當男人們站在一側,三五成群地評判她半袒露的豐|乳時,我會悄然走上去,遞給她一隻棒棒糖,那隻親密的插著木棍的糖--是我從母親那裡得到的獎品,因為我完成了一次作業,母親把它獎賞給了我。這在那個時刻,是多麼愉快而奢侈的獎品啊。
然而,當我走近這個瘋女人時,她卻掏出了火柴盒,那是一隻普通的火柴盒子,沒有圖案,當然也不會擁有色彩,她坐在春天的一棵紫藤下,那是金官小鎮中央的一棵顯赫無比的紫藤,她的身體一靠近樹身,樹蔓就在她頭頂上晃動,已經悄然綻放的紫紅色,猶如憂愁嘩啦啦地飄到她身體上,飄到她半裸的豐|乳上--我的手剛想遞給她那隻棒棒糖,火柴劃燃了,她盯著那小小的光亮笑了起來……我竟然看到了她兩排雪白的牙齒。火柴雖然又熄滅了,我趁機把棒棒糖遞給她,她盯著那隻糖,沉思了片刻,剝開了糖果紙--一小層粉紅色的彩紙,然後把糖優雅地放在嘴裡,不停地吮吸著。我聽著吮吸之聲,那是甜蜜的吮吸,是來自一隻七十年代的糖果自身的甜蜜。然而,她依然緊緊地抓住那隻火柴盒,毫不鬆手。我真希望那糖果的甜蜜可以治癒好她的瘋病。如果這樣,我願意送給她一隻又一隻的棒棒糖。
1974年 火柴盒發黴的季節
肥皂、洗衣粉、豬肉、布匹、紅糖、白酒和茶葉……我們生活中的日用品和消費品都被票證所籠罩著。1974年的夏季,一個暴雨肆虐的季節,我們家裡的屋頂突然開始漏雨,我們在母親帶領下用塑膠布和臉盆開始接雨,儘管如此,雨依然在淋瀝著,像音樂一樣持續地綿延著我們生活中的毫不和諧的焦慮。
第一個發現蘊存火柴盒的紙箱淋溼的是母親。從我來到人世之後,我就感知到了母親在我旁邊無處不在的影子,她的身體總是會像上了發條的鐘表一樣週轉不息。她似乎具有天生的預感能力,當她的手在無意識之中觸到那隻床下面的紙箱時,我看見她的眉頭集斂起的符號--像蝌蚪在擺勸。她把手伸進紙箱中,我知道危機開始出現了,潮溼的雨滴已經進入了我們生活的內部,在一隻只有限的紙箱之中,我們蘊存著紅糖、米、鹽,當然也包括火柴盒。也許,只有在這一刻我們才分享到作為一個母親身體中的焦慮,它就像日後我們所感覺到日復一日的時間一樣無限地顫慄著。
當然,母親顫抖起來時,就像花有著花朵一樣的美麗和色彩。我們的手同時相繼地、以不同的方式觸到了變潮溼的東西,在這裡,火柴的潮溼最讓人憂慮,因為火柴一旦潮溼以後--就無法變成火焰了。也許只有在這時,我們才會仰起頭來,期待著太陽的出現。
太陽始終沒有在我們期待之中出現,而變潮的東西卻開始瘋狂地長出了黴斑。糖的表面長出的黴斑是黑色,火柴盒上長出的黴斑像象形文彎曲著。只有太陽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只剩下那些潮溼的火柴盒子了。企圖從鄰居家索取到火柴依然是徒勞的和不可靠的。因為在那個特殊的時代,人們已經害怕物質生活的貧困,所以,人們在得到了票證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