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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於胡亂招認。如果饒過一死,他只有認罪。為了生存,這些憂憂患患的文人,在自己沒有的罪證上按上手印,虔誠地簽上自己的名字。這也是最後一次簽字,因為罪證再也不能推翻。他和這些似曾相識的友人,這個不知名稱的團伙,一同上了斷頭臺。";他不敢確定她說的是歷史,還是家史。她沉迷在這些照片裡,對著照片自言自語,“在被斬首前,他對殺手說,我的一生對每個人都公平。殺手說,你公平,可世界並不公平。他想起陷害他的人,說,有些人臉上時時笑著,可他是惡人。殺手說,只可惜惡人都會掩飾,即使你死到臨頭,你又知道他是誰。";“你知道殺手是誰?";她摸著一張照片,痛惜地說,“當你面對著把你害成死囚的人,當你面對著曾經屠殺你的人,當你面對著你的殺父仇人,當你面對著血洗你全家的人,你聽見上帝說,寬恕他們吧,因為他們不知道自己究竟幹了什麼。";他問,“告訴我,你的《久經滄海》寫的什麼?";“秦始皇。";他好奇地問,“怎麼寫他?";她說,“他的一生,寫下兩段歷史。一個是統治了中國,一個是結束了百家爭鳴。幸虧孔孟老莊都死在他的前面,不然那場焚書坑儒,這些曠世哲人,不是車裂就是酷刑後活埋。從此,他立下一條法律,誰不按他的思維,就滅門九族。";他激賞地問,“還寫誰?";“司馬遷。";他端起茶杯,“讓我聽聽。";“他只是在上書上籤了一個名,一夜之間,同黨紛紛人頭落地。屠夫握著一把刀,笑呵呵地走近他,熟練地割掉他的生殖器。歷史耐心地重複自己,只是刑法變著花樣。即使你再英明,在掛滿刑具的審訊室裡,你只是一個囚徒。即使你是天才,在皮笑肉不笑的殺手面前,你只是一個動物。一旦你的生殺大權被人奪去,你只是一個獵物。";他放下茶杯,“還寫誰?";“李白。";“怎麼寫的?";“他走過了一個男人幻想而走不過去的路,一生壯遊山川,隨行的只有日月,無家無業,遠離太多的引誘。假如他活在幾百年後,同樣是這片風景,他,同樣是他,會是什麼結局?他的天馬的血型,先被換血。他的仙風道骨,再被移植。然後把他一腳踢倒在高力士的腳下,舔他的靴子。這些人管你李白是誰,先把你關到精神病院裡。";他用沉重的皺紋端詳著她,“每一句話代表一個人的靈魂。你是有靈魂的人。可是有靈魂的人,舌頭就很危險。";“在這個瘋狂拜金的時代,金錢成了惟一的上帝。";她看著照片,“在金錢與鍘刀前,詩人失去了晚節,成了交際花,人類成了吉普賽民族。惟一躲著的字眼,就是尊嚴。即使喉管被結紮,只要甘心沉默,也不覺得痛苦。即使眼睛被摘除,只要甘心盲目,也不覺得黑暗。";他又端起茶杯,“你的舌頭很危險,有些話說出就是禍。你哪裡來的這些危險思維?";她笑著說,“因為我從上一個時代而來。”
第21節 心驚肉跳(2)
他笑了起來,“什麼時代?”
“那個時代,就像非洲部落,殺得屍橫遍野。從遠古時代,人只有一塊石頭,就互相格鬥。從屠刀開始,一度殺死的人,比活著的還多。從槍炮開始,打破了國界的毆鬥,人死得更飄逸。從核武器開始,地球成了試驗場,人類隨時可以同歸於盡。據說,在這個地球上,有過一個人類。他們只存在了幾千年,就再也不能相容,最後殺得人跡滅絕。”
他放下茶杯,對她凝神思索了一會兒,“小歌娶了你,我一定讓他把你鎖在後院,你太容易出門惹禍。”他悄悄對她說,“好好在家相夫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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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節 黑色灰燼(1)
她走回葉小歌的小院的路上,好像又過了幾個世紀。
從玉蘭樹林裡穿過時,她看著滿樹玉蘭,突然,她的眼睛被一束花環矇住,她知道是葉小歌,可是一想到葉小歌玻璃板下面壓著的明星照,書架上一摞摞明星相簿,就根本和他沒有情緒。
她一手搡開花環,扔在地上,根本不回頭,不屑和他說話。
葉小歌委屈地說,“誰給你氣受了,都撒在我的身上?”
她毫不理會他。
葉小歌說,“你進門一天,已經征服了每個人,我爺爺和我爸爸都說,讓我以後歸你領導,我奶奶和我媽媽也說,我這匹野馬終於有馴馬師了,瞧,這個大院裡你可以垂簾聽政了,誰敢給你氣受?”
她走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