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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音
我一出生,就蹲在那裡,悉心揣摩逝去的阿姆,留在我背上的末一次親吻的溫熱和同樣是她給我融入掌心的那管如聿的信期之峰。右面的腳面覺得癢癢,有無數觸角在交替移動,我側目,是一隻蟲子,我就伸手用指甲小小的力把它彈開,而並沒有一腳踏死,我好像覺得它小小的面孔在衝我微笑,不知道,它是不是也是靈魂,是不是也是才剛出生。有點累,就扭頭睡去了。我一出生,還沒去細看我所生處的屋宇四壁,只是會晤了一隻小蟲,就又扭頭久久的睡著了,這就是我三度親臨,第四次將要降生在這裡,現在所在的東原,除了和小蟲一次偶遇及伴隨的愉快會晤之外,沒有關於這裡任何多餘的思考。
長相之送,時成的一場五色穀雨,於這裡正好是塵世的一場煙水濛濛。我眼中所見的東原,是這個樣子。步出東門,寶碩原野東南處,是若有若無的那擎天信期,依次向右是更遠處的南邊,距我不多幾步而終要攆上我的南山有朋,向右,依次是滿是桃花樹的修之南圃,許多的時光,我將忘記自己在東原無我之時曾先後從宮裡出發來過數次,而於南圃專心致志的燒掉一些悼文手稿,為我元年遠方的蝶衣遠去的已故之人。南圃往北的幾處小小水泊,小西之北是南天門戶上的杳杳明河,大西之北就是清源。我獨立其中所立足的地,覺得分外安靜,再熟悉不能,再親切不能。
這是絕老絕新之境,只是讓我覺得這真就是絕老絕新,絕處已不能增減一分且無從復加。在老地方,我刻意行走,繞花繞樹,口中就一遍一遍念那一字一句的詩文,一句一頓的經文,又輕聲低喚了誰和誰和誰的名字,溫存不見,記憶猶新。遠處東門之所,就傳來嬰兒的啼哭聲,這聲像是被明悟神聞,我就遣了我的明悟前去安慰,因我覺得這哭非是在哭,而是在笑,是笑聲以哭為音作為對遠處的遠處,另一個嬰孩的召喚,因為宮中的日子已近滿全,他該出來這裡,開始他從這裡通向那裡的一段預備好的行程。
我就問哭聲:“是什麼時候了,你哭?”
它說:“就是這個時候,他該來了,所以我哭”
我問:“你認得他?”
它說:“我就是他的哭聲,但是還沒見過他”。我就笑。
它問我:“你笑什麼”
我說:“你聽到我的笑聲了麼”
它說:“聽到了”
我說:“這哭聲也就是你”。它就笑了起來,如同我自己的笑聲。
它說:“哦,知道了一點。你是從哪裡來的呢”
我說:“這叫我怎麼說呢?”
它說:“你要不笑,我竟和不認識你一樣”
我說:“我之前於這裡也從未見過你”
他問我:“你就是我要等的那一個?”
我說:“是又不是,你明白麼”
它說:“我不明白”
我也不知該如何說明,就儘量可能的像是對我的一個朋友做解釋,說:“你的問題,我不能簡單的回答是或不是,因為是是又不是——這麼說吧,他是你要等的,在這裡;我是他要等的,在那裡;他又是我要等的,在宮裡。就是說我是你要等的那個人所要等的那一個人,這是先後及相互的關係”
它笑著說:“你這不知從何而來的小孩兒,像是在說繞口令”
我說:“不懂沒關係,我和他本互為彼此,兩相照印。而你只是我們的一種聲音,但是我還是把你當成我在這裡的好朋友,並很高興認識你”
它問我:“什麼叫認識”
我說:“就是遇到並指導彼此的名字,成為很好的夥伴一起玩耍”
它說:“我還沒有名字”,說完就憂悶起來。
我說:“這有什麼關係,你本是我的,我完全有權力也有義務現在就要給你取一個好聽的名字,只是你,要從此答應我,從此往後改了你的本心”
它問:“什麼事改了我的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