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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級裡調皮的趙大虎仗著他爹是派出所的,攛掇了幾個夥伴,跟在我的後面齊聲高唱:王四丫,死呀。王四丫,死呀……他們響亮清脆的笑聲彷彿猙獰無比的惡魔,深深滴刺痛了我的心。本來作為一個丫頭已經被別人嫌棄了,還要如此取笑我的名字。我又惱又羞,像一頭被激怒的困獸般衝進家門,把藍色卡機布料縫成的書包“嘭”地往地上一扔,哭道:“誰讓你們給我取了個那麼難聽的名字,他們都欺負我!”
“怎麼了?人家真的是因為你的名字欺負你?這可真是笑話,誰家的丫頭不叫丫頭?”母親正在摘菜,她沒好氣的回應我。母親向來嚴厲,我們四姐妹沒人敢跟她頂嘴的。
“他們嘲笑我,說四丫就是死人。”
“喲,這你也當真吶,你不是好好地活著的嗎?”
“你為什麼不給我起個好聽的名字?隔壁韓嫣姐姐的名字不是很好聽嘛。”我藉著哭泣的瘋勁質問母親。
“四丫,你給我聽好了。你可不能跟她比,人家吃皇糧的,在過去那叫千金大小姐。誰讓你投胎不睜開眼睛?你投胎來到我這樣的家庭就得叫這樣的名字!”母親“咣”地一聲把菜丟進盆子,旋開水龍頭,細線般的水叮鈴鈴流進盆裡。
“我是丫頭,你不想要丫頭,所以才隨便給我起的這個名字。”我一邊哭一邊觀察母親,她好像被針刺了一般震了一下,接著稀里嘩啦地開始洗菜,聲音特別響亮。廚房裡沒開燈,黯淡的空間裡就剩下母親模糊的輪廓在晃動。
父親說其實我們四姐妹是很幸福的,本來我們應該呆在更偏僻的鄉下。父親掛念我們讀書風裡來雨裡去地長途跋涉吃苦受累,咬著牙把我們全家接到他單位,學校到家也就幾百米的距離。母親離開莊稼地整日料理家務,想方設法地省錢。什麼牙膏皮、廢舊涼鞋她都齊整地收藏在床底下,攢到一定的數量拿去換錢。家裡的蔬菜水果多半都是老家親戚送的時令玩意兒,偶爾買一兩次肉,還得等到集市快結束時去買別人不要的下腳料,吃肉之前,父親總要嘮叨半天,諸如“生活不易,孩子要體諒父母,爭氣讀書,早日跳出農門”等。後來只要家裡燉了肉,我都條件性的抬起頭,仰望著等父親的嘮叨。那時父親單位的日子雖然比起其它單位要紅火的多,但畢竟只有一個人的工資,養活一家老小,日子很拮据,慶幸地是大姐中專就要畢業了,如父母期盼的那樣大姐跳出了“農門”。父親時常告誡在縣城讀書的二姐三姐,中專沒考上也就不再跟她倆計較了,如果再考不上大學趁早回奶奶家種那幾畝薄田,嚇得我的雙胞胎姐姐狠命啃書,一個月才回家一趟。
母親不再罵我,可是也懶得搭理我。我舔舔嘴角的淚水,委屈地出了口長氣。好幾個孩子在院子裡嬉鬧,我走到門後,輕輕地掩上門,豎著耳朵聽他們玩耍。
第二章 為名字抗爭
“丫兒”韓嫣姐姐從門縫裡伸進頭來,“張姨,讓丫兒跟我玩吧。”
“哦——”母親猶豫了一下,還是同意了。
韓嫣拉著我的手,走進他們家。他們家的格局跟我們家大致相同,最外邊向陽的那間是大人的書房兼臥室。中間那間是韓嫣的臥室,正對著門擺放著一張流行的墨綠色的大靠背沙發,搭著白色蕾絲鏤空三角形沙發套,人一坐下去就陷進了一半,十分舒適。床緊挨著沙發並與它垂直,床的另一頭靠著一張書桌,桌上乳白色的花瓶裡插著些塑膠花,韓嫣經常抹些肥皂用廢棄的牙刷清洗,那花咋一看就跟鮮花一樣。據說那花是她母親最喜愛的。韓嫣的母親是大城市的知青,後來帶著韓嫣的弟弟一起返城了,一年難得來上兩趟。韓叔常帶著韓嫣去探望她的母親和弟弟。我家中間的那間屋子特別逼仄,並排放了兩張大床,很像北方的大通鋪,一個衣櫃傍牆而立,床和衣櫃之間只有側著身方可穿行。父親偶爾在家辦公的話我只有趴在床上寫作業了。過年的時候四姐妹一起睡覺我老嫌擠。最裡邊的一間是廚房,西曬,夏天的廚房就是一個大烤箱,不過韓嫣家的廚房不常用,她每天給這韓叔在單位食堂過小康生活。
“丫兒,你最乖了。那些壞小孩說什麼你別理睬他們,以後放學了來等姐姐,我們每天一同回家,看誰還欺負你。”我和韓嫣就讀的是一所完全學校,包括了小學初中高中,不過成績好點的人是不會在那裡讀初中和高中的,就像我的雙胞胎姐姐在縣城讀的是重點中學一樣,她們考大學的機率高些。
韓嫣讓我坐在沙發上,一邊用溫水浸溼的毛巾擦我的大花臉,一邊拿出水果糖給我吃。我愣愣地看著韓嫣,“噝噝”地吮著水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