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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要寫上幾筆。那些不能對任何人講的私房話,那些不敢在大庭廣眾下流露的情緒,那些在腦海中閃電般飛逝的念頭,等等,你都可以毫不掩飾地原原本本地記下來。所以,即使“浩劫”期間我也不曾忽略它。不過那些日記都被政府查抄了,後來歸還給我的時候,讓我一把火燒掉了。在高牆電網之內我還寫下了幾本薄薄的“豆腐賬”,離開那塊地方的當天晚上被小妹拿回家扔火爐子裡了。走出“鐵門”以來,我的眼睛、耳朵、腦海一下子灌進了太多太新奇太生硬的事物,一時梳理不清,加之這幾年有大量新鮮而深奧的知識要學習掌握,當然還有繁重的工作和不少煩雜事物要應付,每天只留下可憐的五、六個小時的睡眠和整理內務時間,哪裡還敢隨意去浪費呢?於是乎,我只好與日記這個老朋友“bye——bye”了。
今天下午三時,我們七個在興海市工作的大學同班同學,於“天上天”大灑樓聚會。我原本無意去湊熱鬧,怎奈章眾,不,應該是章遺世,開著他的紫紅色的“桑塔納”親自來接。我倒不是怕他面子上下不來,實在是怕他失信於眾同學——他聲稱若我不去,他這個發起人、東道主就罷會。
今日之會,不可謂之不盛:場地是全市也是全省最豪華的酒樓中的最高階的包房;宴席的規格大約也不比國宴差很多(這當然是我的想象——我既未見過也未聞過國宴吃些什麼,不過按理推之既是國家級,無疑是最高檔),桌面上海參、燕窩、鮑魚、龍蝦、鳳翅、金龜俱全,還有鐵板鹿肉和茅臺酒;與會之人數是畢業後最多的一次,除了我之外,均系社會名流——章遺世:濱海利生醫藥集團總裁兼總經理;韓江南:濱海實業總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曲新藝:興海醫科大學副附屬醫院業務副院長;王海波:興海市衛生局副局長;李桂林:興海市第一人民醫院院長;羅鳳玲:興海醫科大學附屬醫院高幹病房副主任、內科副教授、醫學博士。
同學們對我是十二分的熱情。王海波、李桂林兩位二十年未曾見過面的男同學,竟然違背國人之禮,與我擁抱。其時我心裡也十分欣慰。
久未見面的老同學相聚一堂,興致自然是極高的。酒會上的談話酣暢淋漓,汪洋姿肆,天體之大,原子之微,無所不及,無所不涉。當然談得最多的還是我們自己,還是我們同窗共讀的時光,從步入科學殿堂的暢想到“浩劫”時的迷惘。同學們有說有笑。興之所致,有人放聲高歌,有人翩翩起舞。不過,也有人哭了,罵了,怨了,恨了。最活躍的人物要數曲新藝,她還是讀書時的老樣子——任何場合都爭做核心。最低調的是章遺世,他也還是老樣子——默默地傾聽別人議論,一點兒東道主的樣子都沒有,若不是曲新藝說出濱海利生醫藥集團進入全國一百強企業,我們還不知道他為什麼而宴請大家呢。酒宴開始時我借花獻佛,敬身邊的王海波一杯酒。對此,同學們互換探詢的目光後,都愣愣地望著我倆。我微微一笑。然後,直至散席,我都是保持這個微笑的神態,並且幾乎是一言不發了。曲新藝似乎感覺到我的反常和與眾不同,乃發問道:“王濤,你怎麼像個局外之人,又何以如此超脫?”我若非面肌僵硬了,臉一定會拉得老長,我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接著就一杯又一杯地喝開了……
一 撫今追昔 是夢是醒難分辨(二)
喝了很多的灑,啤酒、白酒,還有香檳。想醉。想大醉。想特醉。豈料,非但未醉,反而更清醒。只是頭痛難忍,我不得不躺到床上,強迫自己睡覺。
說實話,我喝酒不是因為高興,也不是藉以澆愁,只不過想麻痺那根蛛絲樣纖細的經不住任何剌激的神經。可是,就這麼一點點可憐的願望竟然也沒能……
一陣“叮咚”、“叮咚”的門鈴聲後,母親推開我的臥室門,叫道:“皪皪,你李伯犯病了。”
我急忙爬起,扶著顫微微的李伯母下樓。
李伯伯現住在我家樓下。原來住在對面棚戶區時我們就是鄰居。李伯伯是山東曲阜人,老教師,他頭腦中有深厚的儒家思想,他心中的人格標準是“君子”。本人潔身自好,對他人過錯也鮮講情面,所以人際關係難免有些緊張。“浩劫”伊始因為一句話,他被定為“現行反革命分子”,遭批鬥,關“牛棚”。後來,他精神分裂了,至今未能全愈。發作時,整天瘋瘋顛顛滿口不離“君子”,“小人”,“主義”,“思想”……李伯母是典型的小腳女人,沒文化,沒有工作,丈夫就是她心中的天,什麼時事、政治這些東西基本一無所知。但是囿於李伯伯在“浩劫”中的遭遇,她患了“政治恐懼症”——這病是我給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