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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們有那麼多事情要做呢!”
“會休息的人才會工作。這是列寧說的。你都兩夜沒睡覺了,還不該去睡覺?”
“我一點兒也不困呢。
“少囉嗦!我送你走。”
“現在有車了,送我做什麼?”
“不行,現在行人稀少,你這麼一個小美人讓我怎麼能放心呢?”
“你沒正經。”我嘴上嗔怪她,內心卻十分感動。
“嗨,這也是大事,和革命同等重要。”林書梅不容我分辯跟著我上了電車。
接下來十多天我一直沒回校,都是林書梅晚上到我家裡互通情報。
後來,我們一起發展了我們的“紅衛兵團”,改稱“毛澤東主義八。一八兵團”。我們整整並肩“戰鬥”了一年零七天(從一九六六年八月十一日到一九六七年八月十八日)。這一年多,她大姐姐似的呵護我,照顧我:幫我買飯、洗衣服,陪我外出等等。最難得的是我們互為知己,彼此不隱瞞任何秘密,包括感情上的。“浩劫”前的學生不能談這個,它涉嫌“小資產階級”,有礙革命大志;這次“運動”所打造的“hongse恐怖”的氛圍,更讓人無可選擇地把“革命”放在第一位,甚而談及其他都是對“革命”褻瀆。
一九六六年十月,“保皇派”與“造反派”鬥爭正激烈,我父親因說“革命影響了生產,大串聯妨礙了鐵路運輸”,而被定為“現行反革命”。情況反映到醫大後,對立派馬上抓住不放,大肆攻擊我,妄圖以此搞垮“造反派”。這件事情對於我真如一盆冰水兜頭澆下,整個人都凍透了。不過,速凍的時間非常之短暫,最多不過幾分鐘,不,僅僅數秒鐘而已,我幾乎不假思索(似乎勿須思索——我的頭腦中早已經有了一個模板:在革命與親情之間只能選擇前者,這是革命的需要),就大筆一揮寫出一張《鄭重宣告》:白皪與父親斷絕一切關係,改名為王濤。從此隨母親姓氏。戰友們紛紛和我握手致意:“支援你的革命行動!”“我們同你在一起!”他們不少人捐錢給我(因為此後我沒有了經濟來源)。二元、三元……錢不在多少,難得的是那顆心哪!我當時淚如湧泉,真切地體驗到了“爹親孃親不如毛主席親,河深海深不如階級友愛深”!在那個特殊的年代,在那特定的歷史時期,人們滿腦子的政治、階級、階級鬥爭、路線鬥爭,他們目光所及也幾乎無不是政治、階級、階級鬥爭、線路鬥爭。本來是正常的,可以被看做是異常的,而本來是異常的卻可能被當做正常的。但是,這種黑白的顛倒並非故意,而是由於看問題的立場、觀點、方法不同。由此而來,人們的情感也就變得超乎常理了。多少人僅僅為了觀點不同,竟然達到父子決裂、夫妻分手、朋友反目。因為在彼時看來,那不僅僅是限於“觀點”,而是立場、態度、方向的問題,也是信仰的問題,是忠不忠於的問題,是跟誰走的問題,一句話是“真革命”與“假革命”的根本問題。
然而,夜深人靜,不見了“hongse恐怖”,不聞了燙耳的口號,我的眼前全是父親各種神情、姿態的畫面,耳畔全是父親或嚴厲、或諄諄的聲音。我們兄妹三人,我居第二,是長女,似乎怎麼排也排不到我受寵。可是偏偏父親、母親都寵著我。家裡邊再困難也不難為我(我家並不富裕,但穿的、用的在同年齡的小朋友、同學中間卻是上數的)。一九六二年正是我們國家經濟困難時期,老百姓吃飯成大問題了。正巧,我和哥哥都要升學(我考高中,哥哥考大學)。父親實在支撐不住(當時祖父、祖母都在,母親又長期生病),給哥哥在鐵路上找個工作,剝奪了他考學的權利。哥哥不服氣:“妹妹可以考,我也可以考。”父親說:“你考可以,那別吃飯了。你呀,你是兄長,兄長可不是隨便當的。”我說:“哥學習好,應該上名牌大學的。還是讓我去上班吧。”父親說:“你針粗線細的,能幹什麼?再說你還沒成年,不要胡鬧。”那二年公務段一會餐,父親就用飯盒裝回幾塊紅燒肉或炸魚什麼的給我。我想這樣事情只有母親們才會做,可我的父親也能做。有一次我說:“爸,我們都不小了,你別當我們是孩子了。我們一家全靠著你,你別苦自己了。”父親說:“你這個歲數是長個兒的時候,偏偏趕上個困難時期,別把你耽擱了。”不錯,我們一家人個子都不矮,只有我剛剛過一米六的線。父親對我的關愛說不盡道不完,我也深深愛他,因此我寧可放棄名牌大學,而留在他的身邊……不知不覺,我哭出聲了。
“白……不,現在得叫你王濤了。睡吧!別再想了。”對床的林書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