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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了。”
程灝的父母吵架似乎是家常便飯,按理說兩個都是事業有成的人,高階知識分子,怎會這般幼稚。用程灝的話說是,就因為兩人都太精英了,一碰頭就有道不完的不滿。他父親嫌母親太忙,無暇照顧家庭,他母親嫌他父親大男子主義,並且是馬克思主義電筒,只說她不顧家,自己還不是一樣,一天三餐都不回來吃。
他們在山上坐到十二點,遠遠聽見有鐘聲。蘇流年突然說:“十二點了,灰姑娘要回巢了,要不然南瓜馬車會變回耗子了。程灝,快回家吧,你父母該著急了。”她率先走掉,一步一步下坡,在離他十米遠的地方又停下:“程灝,謝謝你,願意像我媽媽一樣在這裡陪我,我突然覺得,我一點都不孤單。”
她沒能如願走掉,因為程灝衝過來從後面抱住她,摟得很緊,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他的氣息呵在耳邊癢癢的:“蘇流年,我能不能,像這樣,一直陪著你?”他的語氣是從沒有過的不確定。真實的程灝穩重自信的,課上的旁徵博引,課後的一呼百應,從沒有過這般孩子氣。
蘇流年最後覆住了他摟在她腰間的手:“如果你不是現在這個沒有自信的樣子的話。”
他聽懂了她這句沒頭沒腦的話,摟得更用力,蘇流年怎麼拍都拍不走他,他們在月下的影子太親密,毫無間隙。
同是天涯淪落人
他們的高三還只是普通人的高三,一天九節課,早讀晚讀,體育課徹底被數學老師霸佔,從早到晚沒日沒夜的課外作業,還得應付政史老師的默寫轟炸,哪像電視裡演的那般愜意,還搞搞校慶會呢。他們學校算是省裡的重點高中,為了升學率什麼都做得出,學生就是他們的羔羊。
在這樣的情況下程灝反而越發顯得遊刃有餘,他的底子好,在總複習階段的優勢就更明顯。別人挑燈夜讀,他可以輕鬆自在的看看課外書,做做高檔題。老師逢人就誇程灝簡直是他們班的寶,每次大考小考,他都穩居年級前十。
相比之下蘇流年過得十分灰頭土臉,她不聰明,但一直堅信勤奮可以彌補,可惜這一信念遭數學老師無情打擊。蘇流年可以做到政史考試全班第二,但絕對無法擺脫數學考試的噩夢。程灝多次免費為她補習數學,皆失敗而歸。蘇流年的數學差無法歸結於她不努力,或她不認真聽講。她的公式背得比程灝還熟,可惜不會用。
第一學期大考流年的數學稍有起色,總分排名勉強進入了班級前二十名。蘇流年拿著成績單回家給阿婆看,阿婆摟著她喃喃自語:“真好,我們年年要出人頭地了。”
高三放寒假晚,再過幾天就過年了,阿婆行動不便,且經常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流年一個人裡裡外外打掃,採購年貨,還給阿婆買了一件羽絨服。那是羽絨服正走俏,貴得要命,流年咬咬牙買了。阿婆十分歡喜,捧著衣服看了又看,最後小心翼翼收進櫥櫃裡。
年夜飯做得很簡單,素菜餃子,蒸了一條魚,還有極難得吃到的紅燒肉。魚是隔壁人家送的,肉是程灝塞過來掛在柵欄上的。流年聽見響聲出去看,只見到撒著腳丫子跑得飛快的程灝。
阿婆吃了飯去睡覺,因為沒有電視可看,流年和衣躺在床上看書,張愛玲的合集,港版豎排的,字也很小,她看得十分吃力。書是蘇雲年留下來的,他們年輕時恰好正流行張愛玲,蘇雲年這一大本精裝書大概值不少錢。流年的名字也來源於她的小說。雲年最愛傾城之戀中的白流蘇,看透浮華的女子,懂得她要什麼,懂得怎樣去交換她要的一切,也捨得交換,當愛情不在時,她也能泰然自若做自己。
流年想,這大概便是蘇雲年喜歡白流蘇的原因了。她無法從過往中抽身,甚至死前還抱著最後一點幻想去見徐景平,結局卻太慘烈。她若是能做到白流蘇那般,超脫俗世,找一個能與她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男人,就可以省卻身邊人那麼多的痛苦。
蘇流年對張愛玲筆下的人物鮮少有苟同的,但又十分喜歡她抑鬱的筆調,對任何事物都抱著旁觀的態度,冷豔寡情,我行我素,獨標孤高,在浮生的喧鬧與悲觀的孤傲中中游刃有餘。
這本書翻來覆去,她看過不下十遍。大年三十,她卻一個人躲在黑暗裡看《金鎖記》,那一段七巧將手鐲輕輕推到咯吱窩裡的描寫讓她尤為不痛快。
桌上的燈輕輕晃了晃,人影在她窗前一閃而過。蘇流年嚇得一躍而起,用力推開吱嘎作響的窗子:“誰?”
程灝的腦袋緩緩升起:“我啊,你那麼緊張幹什麼?”流年眼睛大瞪:“你怎麼進來的?我還以為家裡來小偷了呢。”“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