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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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想起貞觀十一年,上一場休眠後我醒來第一眼看見的少女。
那時的她還只是個14歲初進宮的才人,在御花園見到側躺在百花叢中甫甦醒的我時驚豔地張著嘴半天都沒醒過神來……
“只有我一個人看得見你嗎?”少女興奮的站在我跟前問道。
我冷淡的輕點一下頭。
“原來你是鳳眼啊。”話一出口少女才發覺到自己正大膽放肆的盯著我看,她忙羞赧的垂下眼收回視線,但依然囁嚅著坦率地說,“你的眼睛……真漂亮……”
月圓月缺,光陰一天天不斷逝去。
弘道元年,那個放縱這頭噬人的虎翻覆皇城的男人終於也到了油盡等枯的那一刻。
隔著層層宮紗我看見那男人癱在龍床上,彌留前緊握著武曌的手,那張曾經年輕俊美的臉上爬滿皺紋被經年病痛摧折的憔悴不堪。
“媚娘……媚娘……”他恍如夢囈般喃念著。
“臣妾在,就在這。”她一頭青絲也摻上了白髮。
“媚娘,你……有沒有,愛過我?”他沒用“朕”而是用“我”,嘶啞無力的聲音夾雜著渾濁的呼吸聲,遠遠伏跪在殿門前的眾人都知道皇帝的時間,已經快到了。
她難以察覺的愣了下,而後開口,“……我有。”也同等的用“我”來回答。
這是個令人滿意的答案。
身為一個帝王,他太過感性多情。
下一世,他希望能具備充足的理智與剋制……
683年,高宗去世。遺詔是:太子柩前即位,軍國大事有不決者,兼取天后進止。
媚娘,這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事……
高宗死後,整個大明宮中充溢著越發緊繃一觸即發的微妙氣息。
宮中的牡丹依然一年比一年開得熱鬧,自顧自的燃燒著滿園花香。主宰著天下近百年的大唐江山在她手中開始漸漸崩裂,武曌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匍匐在自己腳下的群臣百官,威勢無人能擋。
山雨欲來,風滿樓。
是的,沒人能抗拒。這個女皇的時代,終於來臨了——
690年,武曌廢李旦自立為則天皇帝,改國號為周,改元天授,史稱“武周”。
登基大典那天,我看著高立在則天門的女皇,無法捕捉此刻填塞胸臆的感覺是什麼。
我努力想阻止什麼,卻又不知道我想阻止的是什麼。
於是只能無力地任由著它一日日自我指間流逝。
天授二年
她與群臣游上苑,我站在百花中隔著群芳與被群臣如眾星拱月般環在中間的她四目相接。
她甩下群臣快步走到我面前,朝我伸出手——
霍地,那雙難掩歲月痕跡的手在觸及我的前一刻猛然停下,她彷彿被燙了般縮回手,微僵的側過頭。
“陛下,陛下您怎麼了?”宦官扯著尖細的嗓子低問。
她面沉如水,直接拂袖回宮。
風中模糊地飄來她的低喃,“老了嗎?我已經老了啊……”
我沉默的望著那個匆匆離去透著蒼涼的明黃色背影逐漸消失在視野中,低頭看了看收緊的十指,垂手掩入寬袖。
這年,大雪沸沸揚揚地籠罩了整個京城,皇城外人們依舊熙熙攘攘地往來市間,繁華古老的長安依然如往年煥發著生機。東街酒肆裡裹著大紅襖的小歌伶梳著兩髻討喜的鬢角,手執紅牙板唱晚。窗下金髮碧眼的胡人牽著一匹赤馬緩緩踏雪走過,灰白的院落上班駁朱漆的頂珠沉沉地睡在這場大雪中……
記憶中,沒有被人們遺忘的,似乎也只有這麼多了。
而就在這個下著雪的冬天,我懷揣著一紙詔書獨自離開了這座皇城。
在被謫貶洛陽的日子裡,我總在不經意間想起當年那個14歲的少女,那雙明亮的眼睛,夾雜著害羞和坦率的輕贊:“原來你是鳳眼啊。你的眼睛……真漂亮……”
我想再度放任自己陷入沉睡,但這一次,我卻再也無法睡著。
我常常登上閣樓遙望著長安的方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孤獨的在洛陽綻放。
神龍元年,大赦天下。
當我重新回到長安,時間已過了14年。此時武曌已退位,新帝尊她為則天大聖皇帝。
她遷入上陽宮,已經……病入膏肓不久人世。
清晨,當冬季的風剛剛吹拂時,滿園沉寂了許久的牡丹在顫簌著醞釀。
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同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