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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舞從沒想過此事自己也可以發表意見,想了想道:“阿寶是弟弟,所以舞兒想要妹妹。”見他抱著自己又要合傘,頗為不便,不安地道:“九爺把舞兒放下來吧,舞兒自己會走。”
司馬昂將傘靠在城牆邊上,和聲道:“放下你,你不就看不到他們的臉了?我抱著小舞兒,你認真找找有沒有你爹孃弟妹,可好?”
封舞感激地點點頭道:“那九爺要是累了,要告訴舞兒喔。”精靈大眼努力地過濾著來來往往的各色人等,希望可以看到熟悉的面孔,道:“九爺,你知道嗎?阿寶今年有兩歲了,也該會走路了。”司馬昂瞅著小腦袋不停地左右搖擺,瞳心轉暗,隨口應道:“是麼?”
恐怕小舞兒,最終還是要傷心啊。
封舞大聲應道:“對呀。九爺,紀嬤嬤說,二十兩銀子夠一家人過上三兩年呢,這樣阿寶和小弟弟就不會餓肚子了,對不?”
二十兩銀子?司馬昂徽怔,旋即想到這定是她的賣身銀,雙手環抱住小小人兒,只覺側然。
他自小生在山城中,不知飢餒,五穀不分,又幾曾識得民間疾苦?此番出城為李閥助陣,只見田野荒蕪,餓殍滿地,才知亂世之中,百姓痛苦如斯。
二十兩白銀,不過他家一頓飯,卻買下了一個人的終身。
而小舞兒,話中猶帶慶幸,竟已覺得足夠。
他深吸一口氣,話語低沉:“對。從今後,小舞兒不用擔心,你一家人,都不用再捱餓了。”
他已決定,若小舞兒家人無事,他會安排他們舉家遷入山城,再不用受兵亂之苦。
封舞開心地露出笑臉,神秘兮兮自衣內掏出一個小小荷包,瑰寶道:“九爺,你知道這裡頭是什麼嗎?”
司馬昂配合地道:“是什麼?”
封舞解開系子,給他看裡頭的東西,道:“九爺你看,這是過年時主子們給舞兒的壓歲錢呢,我問過紀嬤嬤了,她說這裡頭加起來,值十幾兩銀子呢。舞兒把這給阿孃,她一定會高興的,是吧?”
她小心翼翼收了快一年,就等著給阿孃呢。
裡頭十幾個小錁子,還雜著幾個銅板,顯是她將所有的錢都存起來了。
司馬昂暗暗嘆氣,不忍掃她興,只是道:“嗯,你阿孃一定會誇你懂事的。”
封舞笑眯了眼,像是已經得到阿孃的誇獎般,興高采烈地對他絮訴著家中的種種雜事,渾不覺時光飛逝。
城頭點起火把時,封舞的希望也破滅了。
她呆呆凝視著黑幽幽的路,漸漸稀少的路人,聽一邊城衛催促九爺快人墟去,他們要關閉城門了,一臉無措。
阿爹阿孃阿寶還有小弟弟,不記得舞兒了嗎?
她惶然地靠著司馬昂寬厚的胸膛,汲取著他源源不絕的暖意,像是天地間只剩了這一個依靠。
司馬昂護著懷中娃娃,無聲淺嘆,卻不知從何勸起。
“九爺,”稚嫩的童音怯怯道,“為什麼阿爹阿孃不來看舞兒?他們忘了舞兒麼?”她問,含著淚的眼眸越發烏黑剔透,似兩顆渾圓的黑水晶,一層層疊著傷心。
司馬昂低聲與城衛商量一會,帶著封舞上了城頭,望著一片黑暗,柔聲道:“怎麼會呢,也許他們有事耽誤了,沒趕上時間,咱們再等等,好嗎?”
也許他們記錯了日子,不知道今天是小寒呢。
也許他們一早便來了,沒找到小舞兒,家裡又有事,急著先趕回去了。
也許他們走錯了城門,到東門那邊找人去了。
也許……
找遍了藉口,編了一個又一個拙劣的謊言,哄住了小娃兒,司馬昂看著城下一片漆黑,心中想著的,卻是不敢對封舞說出口的猜測。
也許……也許他們再也來不了了……
見她又倦又累,他柔聲道:“小舞兒,我明天派人去把你爹孃接進城來,今天先回去睡覺,好不好?”
小女娃的認知中還沒有那些最最可怕的事情存在,聞言亮了眸,企盼地道:“那九爺,能不能讓爹孃和弟弟也住在城裡?舞兒會認真侍候弈少爺,乖乖聽話,讓他們也進府來行嗎?”
司馬昂憐惜地看著無知無邪的女童,重重點頭,哽住了喉,痛恨著自己的無能為力。
到最後,他還是沒幫上小舞兒的忙。
惟一能做的,便是每一年的小寒日,陪著那小小娃兒,苦守在城門口,從門開等到門閉,為她編著一個又一個自欺的謊言,等待著她永遠也不會出現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