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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挑著箢箕鋤頭,破被舊席的燒炭“戰士”們冒雨進入“陣地”。一路上,沒板沒眼的鑼鼓一直敲到青石庵才停歇下來,這些人在早已不是佛堂的石灰地面上每人搶佔了一尺來寬的鋪位。但首長不讓這些人歇腳,彭石賢把那杆溼瀝瀝的旗子插到了青石庵後面的土坡上,回來時,滑倒了幾跤,他簡直欲哭無淚,不知道該向這些與他一樣的落湯雞們宣傳鼓動些什麼。大躍進自有其適應者,彭石賢進門時,首長快結束他的戰前動員了,他把那句“抓晴天,搶陰天,橫風飄雨當好天”的口號準確地用在這裡。人們又被趕上了山,幸好首長無意坐鎮現場,人們一上山,他便下山走了。
這秋風秋雨連綿不斷地下了十多天,窯打不成,火點不著,好不容易才弄出一窯煙柴蔸來,這些無可奈何的燒炭戰士並不為日產萬斤木炭的誓言特別著急,因為,奴隸們永遠不會有積極性,工頭也多是作假,他們帶頭瞎忙乎一陣便到避人耳目的大樹下或巖洞裡躲雨去了。大躍進讓“聰明人”積累了“磨洋工”的豐富經驗,當然也讓不少的憨仔或“背時鬼”捱整受罰。
彭石賢認命了,這天,李松福爬到山頭上傳首長的話,為迎接縣裡的檢查,讓彭石賢趕緊寫出近天燒炭連的典型材料,限定晚上送去鎮上。彭石賢回到青石庵的營地,悶頭悶腦坐在被包上想了老半天也沒寫出什麼來,卻不知怎麼在紙上寫下了這樣的話:
我是天生的奴隸種,
生育我的,
是身為奴隸的母親;
撫養我的
是身為奴隸的父兄。
置根在貧瘠的荒漠,
雨水抽打我的全身,
周圍是悶熱的空氣,
天地間一片嘈雜聲。
請不要呼喚我起來,
我只剩下一顆疲憊的心;
也不必勸說我安分,
難道奴隸是永遠的罪人?
傍晚,姜信和來了青石庵,聽他在廚房裡大聲對李松福叫嚷:“彭石賢怎麼沒來鎮上送材料,是不是你沒把我的話告訴他?縣裡的檢查團明天就到,他是上吊想要找大樹麼!”
彭石賢躺在床上,聽李松福吱吱唔唔好一陣,說:“石賢是病倒了,這些天一直在雨水裡泡著,經不起呢。。。 ”
這時又聽到姜信和一邊說一邊向地鋪方向走來:“有什麼經不起的,他吃飯了嗎?”
彭石賢用被子矇住了頭,他不願回答這種尋釁式的問話。
下午,李松福給石賢送了兩份飯,都吃光了,現在空缽子還放在地鋪跟前,李松福收拾起飯缽與筷子,好不容易想出一句掩蓋的話來:“這個飯缽是我給他打茶送來的,那缽飯他不吃,讓我給吃了。”
不知姜信和信不信這話,他揭開彭石賢的被子:“讓你寫的材料沒寫好?”彭石賢睜開一雙冒火的眼瞪著姜信和,他差點把壓在身下的那首詩拿了出來,姜信和用手探了一下彭石賢的額角,也不知是他的手涼,還是彭石賢的額角真有些熱,他寬放了彭石賢:“病了便好好躺一個晚上吧,明天下午縣裡檢查團便到。準備在山頭上擺條大標語,得在十里外望得見。我已派了三十個人突擊去了。明天上午你去指導一下,作這種藝術字只有你能,帶病堅持一下吧,這是爭取進步的好機會”。彭石賢偏過頭,流下眼淚來,姜信和沒再多說什麼便走開了。
彭石賢爬了起來,李松福著急地:“你躺下吧,說不定主任一會還來。。。 ”
“不要緊,我去寫標語就是,”彭石賢說,“我沒病。”
裝病也不容易,能老是說沒吃飯麼?彭石賢第二天一早便上山去作標語了。
三十多個苦力已經忙乎了一個通晚,還不見有什麼標語出來,這是件什麼樣的事呢?世界吉尼斯紀錄搜盡了千奇百怪的絕招絕技,卻遺漏了中國政治宣傳中的許多世界之最。彭石賢去寫的這種標語,呼叫了幾十個勞力一夜刨光四個山坡,運上去成千上萬斤的石塊,只為砌出“大鍊鋼鐵”四個字來。為了顯目,還得塗上白色石灰漿,這只是一個偏遠小鎮為了迎接走馬燈似的檢查團玩的一個宣傳花樣,而與一些通衢要道比較起來則是小巫見大巫,據說還有花上好幾百個工,在懸崖峭壁間弄出個百米見方的“鋼”字來的事,在相互的評比促進中,幾乎每一個新花樣都像瘟疫流行似地很快擴散開來,愈演愈烈,直到超越了最大極限而以失敗收場。
彭石賢在四個山坡上往返跑了大半天,好不容易完成了這四個字,當他精疲力竭回到青石庵吃飯時,又因其它準備工作尚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