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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頰滑落,她吸了吸鼻尖,伸手拭去。
對錯是非,其實並不難分辨。
三娘是月份不足,即便她是一個四肢健全的孩子,一樣是養不活的,因而梁夫人絕不會去怪罪鄭夫人,她只會自責、內疚、痛苦萬分,她分得清好賴。
從事實上評斷,鄭夫人沒有殺害三娘,只是她心底良善,起先也許是為了寬慰梁夫人,兩個人一道分擔,總比一個人扛著要強,但時間久了,鄭夫人真的把三孃的死抗在了肩上,誦經祈福,關愛善堂裡那些殘缺的孩子。
誰也沒料到的是,羅婦人會信以為真,以為鄭夫人真的是兇徒。
良久,梁夫人才平緩下來,勉強擠出笑容,道:“聽了這樣的事情,心情一定很不好吧?”
謝箏猶豫了一瞬,還是點頭承認了。
畢竟,搖頭委實太假,不僅寬解不了人,反倒要讓梁夫人愈發憂愁。
“你說得對,三娘已經很可憐了,我不該也不能不認她,”梁夫人深吸了一口氣,似是下定了決心,“等老爺回來了,我會把真相都告訴他,幾十年夫妻了,還有什麼是不能說的,他應該會原諒我吧?我跟他一起把三娘認回來,以後都親自給她去添香油。”
“我想,三孃的長明燈不會斷,鄭夫人在底下也會安心許多的。”謝箏已經弄明白了來龍去脈,便起身告辭,讓梁夫人好好養身體。
手撩開簾子時,梁夫人突然喚她。
謝箏頓住腳步,扭過頭去。
面容蒼白的梁夫人躺在引枕上,唇角含著淡淡笑意,道:“阿黛姑娘,人的一生總會有起起伏伏,謝謝你今日指點我,旁的我無以回報,只能盼著你將來能得一有心人,能聽你說所有苦、能護你過所有難,風雨攜行。”
謝箏怔在了原地,幾乎是一瞬間,被她壓在眼底的淚水又要湧出來,她死死咬住嘴唇,朝梁夫人點了點頭,快步出了屋子。
從梁家出來,簡直可以說是落荒而逃。
歲兒跟在後頭,不解極了:“姐姐、阿黛姐姐,你怎麼了?”
謝箏腳下不停,一直走過了半條衚衕,這才依著不知誰家的院牆,仰著頭深呼吸。
歲兒怯怯,幾次張口都沒說出話來,只掏出帕子遞給謝箏。
謝箏抹了眼淚,喑啞著道:“我沒事,就是聽梁夫人說了一些鄭夫人的事兒,想到那麼好的鄭夫人卻不在了,心裡難受罷了。”
聞言,歲兒的眼眶亦通紅一片,只能努力不叫自己哭出來:“是啊,我們夫人那麼那麼好……”
兩人慢慢走到衚衕口,送謝箏過來的轎子還等在樹蔭裡,松煙抬頭瞧見哭花了臉的兩人,訕訕笑了笑,沒吭聲。
轎子一路回去,街上遠比衚衕裡熱鬧,謝箏聽著外頭動靜,情緒漸漸平復,到茶館外頭時,除了眼周泛紅,看起來倒也沒有那麼慘烈了。
大堂裡的客人換了一批,話題卻還是之前的那些。
謝箏隨著松煙上樓,推開了雅間的門,陸毓衍和蘇潤卿都抬頭看了過來。
觸及陸毓衍的視線,謝箏的心狠狠一痛。
收在袖口裡的手下意識攥得緊緊的,謝箏腦海裡是梁夫人最後與她說的那一番話。
她暗暗在心中問:能聽我說所有苦,能護我過所有難,陸毓衍,你是這樣一個有心人嗎?
第四十六章 蠢樣
茶館生意好,二樓的走廊不時有人經過。
謝箏沒有時間細想,垂下眸子,輕輕合上了雅間的門。
“怎麼樣?”蘇潤卿問她,“梁夫人是怎麼說的?”
謝箏正要接話,就見陸毓衍不疾不徐把一盞茶推到了她之前的座位上,她哭過了,嗓子有些乾澀,便上前端起了茶盞。
“你是去問話的,還是去陪哭的?”陸毓衍的指尖輕輕點著桌面,目光從謝箏紅腫的眼睛上略過。
謝箏一口水含在口中,聞言險些嗆著,深吸了一口氣,輕哼道:“衍二爺這話就不對了。梁夫人哭得險些要背過氣,奴婢少不得要陪些眼淚,總不能她哭了,奴婢反倒笑吧?要真這樣,奴婢豈不是要叫人趕出來了。”
蘇潤卿撲哧笑出了聲,連連點頭,道:“說得在理,本就該是她哭你也哭,她笑了你才笑。”
陸毓衍沒理會蘇潤卿,只是衝松煙抬了抬下顎。
松煙會意,出去喚小二打水進來。
謝箏沒那般嬌貴,背過身隨意揉了揉眼睛,便把梁夫人說的事情細緻轉述給了陸毓衍與蘇潤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