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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北到的時候老林已幫趙南擦過身子換過衣服。林惜南握著她冰涼的手,才驚覺她瘦了好多好多,只剩皮包骨了。趙北見他們父女只知道愣愣地看著趙南的屍身,氣得發抖,破口大罵:“你們兩個沒出息,就這樣把我姐姐拖死了,她是我唯一的姐姐啊!……”後面的話徹底沒了形,夾在她的哭聲中如受傷野獸的嚎叫一般淒涼。
林惜南沒有特意通知蕭文翰,所以等他週末回來,一切都已經收拾妥當。他在河邊的土坡上找到她時,她正在給那彎地湧金蓮搭帳篷準備過冬。小小的墓園裡多了一塊白色木牌,上面只有兩個入木三分的正楷字:南南。
林惜南支好架子,該披塑膠上去了,一回頭就看見蕭文翰滿眼憂傷地看著她,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他靜靜地佇立著,彷彿已站了一個世紀。她笑一笑,道:“搭把手吧。”
有他幫忙,很快就做好了。現下還不必完全蓋住,便把正對著河的那一面敞開著。林惜南指著趙南的那塊牌子說:“我爸爸的字很好看是不是?”
蕭文翰低著頭沉默地看著她,看得她笑起來:“怎麼了?”
“惜南,你還好嗎?”他伸手替她抹去額上那層細密的汗珠,低低地問,小心地問。
林惜南在墓園前的石臺上坐下來,望著金光躍動的河面,平靜地說:“文翰,我不好,可是我不能不好。爸爸需要我,而他比我還要不好。”
蕭文翰在她旁邊坐下,手扶上她手臂,慢慢地滑下,最後包裹住她的手。
“惜南,也許你錯了。伯父他看得透徹,雖然難過卻不傷神,只有你還糾結著。告訴我,你心裡為什麼不只是難過?你還在自責對嗎?”
林惜南久久不語,凝望著漸落的夕陽,直到它終於隱沒在遠山後,才說:“是我沒有照顧好媽媽,如果我能讓她定期去醫院檢查,如果……哪怕僅僅是這一點,她就不會在四天前離開。也許,那就是四年十四年乃至四十年以後的事情了。你可知道,我這一生,都沒有讓媽媽舒心過?
“姨媽一直不喜歡我,從我出生就不喜歡。她說,我是難產出來的,而且是小產,媽媽痛了三天,險些血崩。出生後身體弱,很依賴母乳,媽媽奶水不夠,有時候甚至被我吸出血來。小時候家裡很窘迫,可媽媽還是會準備肉粥給我,生怕我像其他三個孩子一樣去了。心驚膽戰地養到三歲多,我和同齡人差不多壯實了,才安下心。
“不過,我那時候很笨的。爸爸去上課了,媽媽就帶我下地去。她忙著摘油菜田裡的青草,我坐在田埂上看她,什麼都做不了不說,還坐不穩,愛亂動,常常摔得痛哭流涕,她摘不了幾行就得回來哄著我別哭。有一次碰上條菜花蛇,我傻得認不出,還以為是誰掉了繩子,伸手去拿,被纏得險些斷了手。為那事,媽媽哭了好些天。後來爸爸就把我帶到學校去,教我讀書。起初我還到處亂竄,但因為太笨了,總是被小朋友嘲笑,漸漸地就不大出門,整日裡讀書。早早地跟著爸爸讀了小學,人聰明瞭起來,卻是成了典型的高分低能。
“村小隻有學前班和一到四年級,五年級就去鎮上的中心小學。跟同學處不來,自己又沒什麼自理能力,住不慣校,媽媽每天都送我上學。她四五點就得起床準備早餐,然後叫我起來,給我穿衣服梳頭洗臉。冬天天亮得晚,她送到學校裡天都只是微亮。你知道從家裡到鎮上多遠是不是?她每天都要走兩個來回。
“我學著和別人相處,後來總算是練出一臉千年不變的微笑,於是大家也都喜歡我了。初中就開始住校。還是在鎮上,但因為吃慣了家裡的飯菜,剛開始,食堂那些怎麼也吃不下。第一週回家就瘦了一大圈。後來,她就每天送午飯給我。我試著努力吃食堂的,半學期後適應了,便不要她送了。她不放心,還是堅持每週送兩次來。一直到初中畢業。
“然後是高中。高中我去了M市,沒有像別的同學一樣在更近的J市,我怕她再跑來跑去地忙,想著走遠一點吧,這樣她眼不見心不煩。結果第一個月回家兩天,她就哭訴了兩天。每次都那樣。我才知道,與其這樣讓她想念,倒不如讓她勞累一點來得更令她開心。
“認識到這一點,卻並不代表我就真的讓她省心了。世界那麼大,太誘惑了。尤其是在爸爸要求我畢業了做老師後,反叛因子全爆發出來,於是去了S市,坐火車得三十幾個小時,一年只能回來兩次。然後忙著學業忙著戀愛忙著生活,雖常常和他們聯絡,待在家的時間卻是那麼少,少到我現在悔不當初。”
一席話說完,天邊晚霞正燦,涼風習習而來,她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