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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爬過,除此之外,一片空曠寂靜。她回頭,身後只有她留下的腳印,歪歪扭扭延伸到腳下。
她放眼凝望海天相接處,那裡雲層翻湧與海浪起伏渾然一體,一波波海水拍擊著沙灘,泛起灰白色的泡沫,光線黯淡,分不清是黃昏時分還是即將破曉。
這樣喧囂下的空寂來得陰沉詭異,海水激盪沖刷著的黑色礁石,蜿蜒綿長的海岸線,都和她的記憶一般無二,她茫然四顧,卻突然覺得誤入一個全然陌生的空間,曾經熟悉並夢縈魂牽的地方已經面目全非。
雲層越壓越低,而海水洶湧得不合乎潮汐上漲的規律,轉瞬之間,一波波海浪撲面而來,一個接一個大浪重重拍擊在她胸口,她卻無法移動腳步逃開。
她生長在南方,從小會游泳,水性頗為嫻熟,對水從來沒有恐懼感,可是這一刻,她真切感受到了死亡巨大的陰影。
她在窒息中大汗淋漓地醒來,翻身坐起,意識到那隆隆的聲響其實來自窗外雷聲,意識到自己在哪裡,無力地將額頭靠到膝上。
外面下起了大雨,雷聲不斷,然而暑熱之氣反而全都被逼到了這個不通風的室內,裡面更加悶熱了。
任苒一向認為,18歲時,在那個地處廣西北部灣的偏遠小島上度過的那一個月遠離塵囂的日子是她生命中最值得紀念的時光。
曾經有相當長一段時間,她沉迷於回憶之中。她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心境下一次次反覆重溫在那個小島上的漁村、那間低矮的泥坯小屋裡所有能記起的細節,唯恐記憶隨時光流逝而褪色。
當愛情結束以後,已經痴迷的回憶卻無法斷然叫停。
她花費了很大力氣,如同戒除毒癮一般,一點點轉移注意力,強迫自己不再把回憶變成沉湎。
這個過程並不輕鬆,她以為她畢竟已經做到了。
然而現在,在這個悶熱的單人拘留室內,那個小島再次入夢,卻成了一個標準的噩夢。
任苒抹去頭上的涔涔冷汗,再也無法入睡。她坐一會兒,躺一會兒,下床在這斗室裡來回走一會兒,終於捱到了天亮。
雨下得小了,灰白色的晨曦熹微,從那個小小的氣窗透了進來,照了她整整一晚的白熾燈泡關上,走廊傳來一陣陣腳步與談話聲,如果仔細分辨,還能聽到不遠處辦公室裡的電話鈴聲。公安局進入了繁忙的日常工作之中。
只是那樣的繁忙通通與她無關。
接下來的一整天,除了看守女警定時將簡單的三餐送過來,定時幾次帶她去走廊盡頭的公用衛生間外,再沒有人來提審她,似乎已經將她遺忘了。
她以為她已經習慣了孤寂,事實上近一年多,她完全獨來獨往,幾乎不跟別人打交道。要麼一連幾天待在公寓裡哪兒也不去,要麼獨自開車出去,漫無目的地亂逛,平時交談最多的人除了幫她處理日常雜事並接送她去醫院的阿邦,就只有心理醫生白瑞禮。但是,關在這間拘留室內,時間變得緩慢悠長。這種絕對無所事事,無法打發的孤寂讓她難以對付。
她唯一能做的事,似乎就只有回憶了。
最先湧上來的回憶,偏偏與她準備決意徹底離開的那個人有關。
陳華——
就在昨天傍晚,他的名字從她對面坐的孫隊長口裡講出來。
他先循例問著她的姓名、年齡、籍貫、職業……她一一作答,十分配合,直到他說:“你開的這輛路虎,於今天上午由車主陳華報案丟失。”
從那以後,她閉緊了嘴,重新開始沉默,任憑孫隊長曉以大義還是嚴厲斥問,她都再沒有說一句話。
陳華。
這個名字如此普通,肯定有成千上萬個同名同姓的人。然而,從一開始,這個屬於他的名字,就彷彿打上他的印記,對她而言,這個名字只意味著一個人,她不可能將他與任何人弄混。
她在回憶中翻檢他們的開始,眼前出現一個暮春的午後,樹樹花開,天高雲淡,空氣中瀰漫著溫暖明媚的氣息。陽光斜斜投射進老式宿舍內,磨損的地板上每一個斑節在光圈籠罩下都顯得分外清晰,舊書櫥上的黃銅把手被擦拭得光可鑑人,她父親聲音深厚,侃侃而談,坐在他對面的那個年輕男人,從神態到姿勢都十分放鬆,彷彿討論的只是再家常不過的話題。
那一年,她18歲,而他25歲。
正好被籠罩在陽光之中,周身如同被鍍了一層淡金色光圈的那個男人,緩緩回頭看向突然闖入的她。
那不是一個標準的邂逅,可是她竟然不知道從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