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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老鼠正縮在牆角看著她。
她以前一向有潔癖,但是出院之後,便一直任由家裡凌亂著,根本沒有收拾,隔幾天才扔一次垃圾。前幾天她看到過廚房水槽那裡有蟑螂,曾想到過要去買殺蟲劑,可一轉眼便忘記了。
淡淡月光撒在室內,安靜得有一種詭異感。
面對這個以前會嚇得她尖叫著跳起來的東西,她竟然沒有任何害怕或者厭惡的感覺。她與這個灰不溜秋的小動物靜靜對視著,發現老鼠顯然先不安了,縮了縮身子,一下跑進了廚房。
她一動不動躺著,在那一刻,她頭一次清楚地意識到,她對生活已經沒有留戀,對死亡也沒有恐懼。
其實死亡沒什麼可怕,如果可能,她願意在那場車禍中死去,災難瞬間降臨,既然沒有預兆,也就無所謂恐懼。出於她不知道的原因,將她的車撞至報廢的這場車禍居然放過了她的血肉之軀,可是她不想放過自己。
陪著她一起長大的那個男孩子,在愛熱鬧的外表下,一直很怕孤單,初到澳洲留學時,甚至抱怨夜晚太過安靜以至無法入睡。他就那樣一個人猝然離去,她只差一點就可以跟他一起走的。
也許她還能趕上他。
這個念頭突然冒出來,便牢牢控制住了她。接下來,她毫不意外地發現,她沒有飢餓感,當然連煮泡麵的勁頭都沒有了。
任苒躺在沙發上,翻看媽媽留下的那本《遠離塵囂》。車禍之後,其他書對她來講,只是字句的組合,只有這本書,仍然保留著意義。她清楚故事的走向,瞭解每段文字的含義。有時她會不由自主喃喃唸誦,那些已經爛熟於胸的字句由她唇邊流出,聲音乾澀,顯得陌生而遙遠。她沉浸其中,突然意識到,媽媽在病床上也曾這樣唸誦。
想到媽媽,她不再有哀傷的情緒。她想,這麼多年來,她終於離她的母親更近了一點兒。
看書累了後,她便閤眼休息,醒了繼續看,最多隻起身喝一點水。
不知道那樣躺了多少天以後,反鎖著的門被陳華一腳踹開了。跟在他身後的是阿邦和神情惴惴不安的房東大媽。
她詫異地看著他們,突然記起在上個世紀之交,她也曾將自己幽禁在一個公寓裡,等一個也許再不會回來的人,等到幾近絕望時,他出現了。
她怎麼會一次又一次禁閉自己?而他怎麼會再次出現在她面前?
恍惚之間,那個人跟眼前這滿面怒色的男人彷彿重合起來,她笑了:“怎麼是你?我這次又沒等你。”
房東大媽操著一口地道京腔,聲音誇張地叫:“姑娘,這房子我不敢再租給你了,你要是在裡頭有個好歹,我麻煩可大了。”
“我交了房租,應該還沒到期吧。”她居然還可以有條理地爭辯。
“我退錢給你好了,總之我不租了。”
她慢吞吞地說:“那好,我搬家。”
陳華臉色陰沉地看著她,“搬去哪裡?你這個樣子,誰敢把房子租給你?”
她努力集中注意力,想了一想,“住酒店也行。”
他突然走過來,伸手拖起了她,她沒有抗議的力氣,只緊緊抓住了手裡的書,身不由己被他拉到穿衣鏡前。
“看看你自己現在成什麼樣子了。”
鏡子裡面是一個骨瘦如柴、形容枯槁的女人。然而她絲毫沒有受驚,這個影像對她來講不算陌生——幾乎就是她母親纏綿病榻時的翻版。她緊盯著鏡中的自己,兀自笑了。
她喃喃地說:“我看到我媽媽了。”
他被她這句話刺痛了,隨即冷冷地說:“我可以斷定,你媽媽不會願意看到你這個樣子。”
她無言以對,只呆呆看著鏡子。
“你想死嗎,任苒?那你得問一下,我願不願意讓你死。” 陳華彷彿完全知道她在想什麼,他附在她耳邊,一字一字清晰地說。
不等她說話,他抱起她,一邊向外走,一邊對阿邦說:“收拾她的東西,賠房東的門,退租。”
任苒被直接送進了醫院,醫生做過全面檢查以後,診斷她患了抑鬱症和營養不良。
她既沒有抗拒的體力,更沒有抗拒的心情,被動地接受治療,每天輸液、定時服下一系列藥物。過了一段時間,她的情況有了明顯好轉。
她發現她不再那樣將自己封閉於一個無形的空間裡,對什麼都沒有興趣。
她慢慢能集中起注意力,由看報紙的簡短報道到看書;晚上的睡眠對她來講仍有障礙,不過不再是一種純粹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