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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她到香港工作,還是後來跟張志銘正式斷交,這個合作都沒有中斷。有時她想想,張志銘與她的那段關係如鏡花水月般縹緲朦朧,倒不及這純粹業餘的工作往來穩定持久,不禁有些傷神,又有些好笑。
任苒出車禍後,斷絕與所有人的聯絡,自然便再沒接這個工作,沒想到蔡洪開在長久沒得到她訊息後,還是發來郵件問候她,同時問她還能不能做兼職翻譯。
她馬上回復郵件同意,並告訴蔡洪開,她現在沒有上班,有較多空餘時間,願意接受更多的翻譯工作,可以不像過去那樣僅限於翻譯金融文稿。
“兼職翻譯不固定,報酬也不高,”任苒告訴白瑞禮,“不過好歹是重新工作的開始。”
“你現在不傾向於到正規的辦公環境朝九晚五工作嗎?”
“倒不是因為那個小公司工資低。別人對我擁有海歸學歷和外資銀行工作經驗,卻來應聘低報酬的文秘工作感到好奇,我很難有一個自圓其說的解釋。”
“這不是唯一的原因吧?”
“對,其實更重要的是,過去對我來講重要的事情,比如升職、加薪,似乎都沒有吸引力了,一想到重新開始工作,就得置身各種的人際關係之中,努力表現,不過是想讓自己在別人眼裡看起來像個正常人,我就覺得實在不值得。你看,我的確是個廢物了,居然當廢物當得很習慣。”
“別這麼給自己下結論,”白瑞禮建議她,“重新融入社會需要適應過程,你可以從人際關係相對單純的事情做起。”
白瑞禮是一個民間義工組織的成員,儘管工作忙碌,每週還是會抽出兩個小時去不同的養老院、福利院做義務心理關懷。他介紹任苒去京郊一家兒童福利院那裡當義工,她要做的事情就是陪著學齡前的孩子做手工、玩遊戲,給他們讀故事書。
任苒接受了他的建議,不過這個看似簡單的工作,從一開始就不順利。
福利院裡全是民政部門收養的棄嬰,以身體、智力不同程度殘疾的孩子居多。頭一次在一個教室看到如此多的殘疾兒童,任苒受的衝擊不小。
在她自己本身有交流障礙的情況下,她與這些孩子的互動並不容易。他們大部分表現得沉默、退縮,她很難接近他們,當然更沒辦法像其他義工那樣積極樂觀地帶領他們玩遊戲、做手工。
她申請去做給幾個月的小孩子餵奶換尿布等工作,福利院工作人員猶疑地看著她:“你太年輕,一般未婚女孩子做不來這個。”
“讓我試試吧。”
她有幫忙照顧祁家駿的兒子祁博彥的經驗,做起這些事來動作十分麻利,只在喂兩個天生兔唇的孩子時,需要專職工作人員指點。
除此之外,她發現她另有一樣做得來的事情,就是給那些孩子唸書。她自己掏錢,買了很多兒童讀物送給福利院,每週抽出兩個下午過來給他們讀書。她有足夠耐心,哪怕面對的是智力有問題、對於她的朗讀毫無反應的孩子,她也能堅持讀下去,沒有任何不耐煩。
對著這些孩子,她感覺平靜了許多,日漸能夠露出由衷的笑容,不再刻意避諱與別人的日常接觸。
“這讓我想起了我媽媽以前給我讀書的情景。”任苒告訴白瑞禮。
“關於你媽媽,你記得些什麼?”
“一切。信不信由你,我甚至記得很小的時候,她抱著我,她的懷抱很柔軟,可是她脖子上戴的水晶項鍊堅硬、冰涼,我咬過一口,差點把牙給硌掉。記得這麼清楚,我都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不見得,人的記憶是一個奇妙的系統,會記得很多不起眼的細節並不奇怪。”
“我還記得她給我讀的那些童話故事。有一陣我最喜歡《小意達的花》那一篇,她就用手指指著一個個字,反覆讀給我聽。後來我居然就這樣認識了不少字,在幼兒園裡嗑嗑巴巴讀故事給別的小朋友聽,老師覺得我簡直是神童。”
“確實很厲害啊。”
“還有更厲害的。她很早就教我英語,我經常在各種英語比賽裡打敗高我幾個年級的同學拿獎。”
“除了讀書以外呢?”
“她性格平和寬容,從來不發脾氣。她是圖書館裡最稱職的工作人員,知道所有文獻的位置,她的同事說她是一個活的資料庫。她會織很漂亮的毛衣,會用虹吸壺煮很香的咖啡,會做我和爸爸愛吃的菜。”
“試著想想,她有沒有一個完全屬於她自己的嗜好?”
“當然有,她很喜歡看書,她說坐在院子裡的樟樹下,泡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