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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仆後繼,都想納這個又美又傲的名歌伎做妾——
在激烈競爭之中,藍小玉依舊淡然處之。她照常作息,來者不拒,客人來了都接,什麼曲兒都唱,貴重禮物跟銀子全都收下,閒時也到西山去看梅姐;已經不練琴了,兩人就靜靜坐在窗前品茶。
一切照常,但,好像也有什麼不一樣了。
“今日羊公子沒來?”梅姐望向窗外,小小竹林庭院清靜極了,沒有那個老是隨後跟來的斯文身影,她便隨口問。
藍小玉抿了抿嘴兒,啜口清茶,沒答腔。
“聽說羊公子求親被拒,有沒有這回事?”梅姐視線轉到她臉上,搜尋似地仔細看著容顏正盛,如春花燦放的藍小玉。“是蘭姨為難,還是你真不想嫁他?小玉,你是怎麼想的?”
藍小玉還是不答,低眉斂目,只管喝茶。
“別鬧脾氣了,小玉。”梅姐回想這陣子以來小玉的態度,在羊大任面前老是不給人家好臉色的模樣,她嘆了口氣,“你也二十一了,該為未來打算打算,羊大人對你一往情深,你可不要一時任性,就蹉跎了一段良緣。委屈若能求全,不妨——”
到這時,藍小玉才抬起頭來。一雙澄澈美目望著梅姐,哪有一丁點使性子的痕跡呢?
“梅姐的意思,是勸我嫁羊公子?”她銳利反問,“可是,記得當年‘負心多是讀書人’這句話,不就是您對我說的嗎?而事隔多年之後,他還回頭來找我,這就不算負心了,我該千謝萬謝地感激他,可是這樣?”
這會兒換梅姐不出聲了。一向乖乖聽她教導的小玉,這會兒口氣神態都陡然變成大人似的,再也沒有天真幼稚的嬌憨。
“梅姐,你終其一生都在怨那個當年對你負心薄倖的讀書人。看淡世情,心如止水,可也從沒有忘記過。像你說過的,表面上的平靜不過是逞強罷了,梅姐要逞強到何時呢?”
心事給說破,梅姐的臉色刷白,嘴唇微微顫抖。“小玉,你不懂——”
“是,我是不懂,為何你們都把我當作十六歲的小姑娘,老是要幫我決定該怎麼做、該怎麼想?”藍小玉到這時才略略激動起來,“羊公子要娶我,盛情自然心領。但他只想獨自解決蘭姨出的難題,根本沒有與我同心,我為何要嫁這樣的男人?梅姐對我有多年教養之恩,卻從不肯跟我多說身世之謎,當我無法接受嗎?這樣還要一直規勸我別使性子、別鬧孩子脾氣?永遠阻擋著不讓我長大的,正是你們!”
梅姐的眼前有些模糊,她顫巍巍地起身,本想走到窗前透口氣,但雙腿卻不由自主地發抖,要緊緊握住桌緣,才沒有跌倒。
還在擔心她跌跌撞撞、走路都走不好時,沒想到,她已經會飛了。是個大姑娘,而且,還早已長得又高又強,聰明利落,絲毫不讓鬚眉。
這咄咄逼人的氣勢……只能說,不愧她的出身。
那天大的秘密,應該,可以說出口了。
“梅姐,我已經二十一了。當初你這年紀時,是否早已生下我?”藍小玉大膽說出了多年來禁忌的話題、不敢求證的假設。
要不然,兩人容顏怎會如此酷似?要不然,梅姐為何自小就對她如此溫柔呵護,細心教導,費盡苦心?
若兩人不是母女——
梅姐眼眶紅了,淚珠兒在滾動,強忍著不敢眨眼。卻是不由自主泛起一朵笑花,苦中帶甜,心酸中有些欣慰。
“是,你猜到了。我確實是在十七歲那年生下你。”她一笑,淚珠兒就流下來了。“當年我原也是黃鶯樓的琴伎。父母早逝,無依無靠,有客人憐惜,便傻傻的信了。那人也是風度翩翩的讀書人,我堅信他不過是懷才不遇,有一日一定會飛黃騰達,回來風風光光迎娶我。”
這不就是藍小玉與羊大任的這一段嗎?也難怪梅姐之前那麼反對,而一看到羊大任回頭找她,便態度丕變,立刻轉而支援。
因為,梅姐自己當年夢碎,今日急切地希望由他們來圓。
“那人,他讓你珠胎暗結之後,便始亂終棄,沒有再回頭嗎?”藍小玉把故事的結局猜了出來。
不料梅姐搖了搖頭,輕輕拭去臉上的淚水,慘慘一笑,“我沒有懷他的孩子。而他後來是回頭了,卻不是來娶我。”
“不是回來求親?”藍小玉沒料到這樣的曲折,詫異反問。
“自然不是。他是假意回來重敘舊情,卻是灌醉了我,把我送給當時垂涎我美貌的另一個客人,只因……那紈褲子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對他的仕途……有諸多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