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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淞口水營的廣東兵大概有一千六百餘人,他們於萬曆二十八年自朝鮮撤歸,其後隨副將鄧顯武駐守吳淞口。鄧顯武因功升任吳淞總兵,不幸於萬曆三十二年病逝,死後,吳淞總兵便一直空缺。
現任應天巡撫曹時聘曾數次上奏朝廷,請委標下管營遊擊將軍姜良棟為水營總兵,然奏疏並無下文。
曹的奏疏中將近幾年蘇州發生的驅逐織造太監孫隆的民變、太倉士變上升到危及江南統治的嚴重暴亂行為,結合其巡撫行臺奉旨從句容移駐蘇州,清晰明白任上便是行彈壓地方之權。
然欲彈壓地方,維持治安,則勢必要整肅駐軍。而整肅之關鍵實在於官印落實,如今各地駐軍,非吳淞一家體系紊亂,缺額甚多,各衛所都有弊病。
身為應天巡撫,曹時聘著實有心在任上理清軍民體系,只是奏疏呈上,卻如石沉大海,聯絡當下上至朝堂,下至地方,不僅武將賞罰不明,文官缺額更多,曹時聘自不難發出陛下不問事,以致國事近有癱瘓之感嘆。
數日前無錫發生的變亂,使得這位巡撫大人更是憂心腫腫。
相較前兩天各種訊息漫天飛舞,叫人難辯真假不同,現在,應天巡撫和蘇州府、常州府及至南都那邊,大體都摸清楚了無錫民變的真相。
所有的線索和情報都指向了一個人,而這個人顯然是無錫變亂的罪魁禍首,此人就是自稱欽命提督海事太監、兼掌武驤右衛後營旗軍監軍印的魏太監。
“魏太監氣死東林先生,方釀無錫鉅變,死傷無數,今又為推卸責任而嫁禍東林眾君子,其心當誅,其罪當誅!下官請撫臣立時發兵捕拿,以正視聽!”
蘇州知府週一悟堅信修吾公李三才書信所言就是真相,也是蘇州城中應對此事的“強硬派”,自收到訊息後,他便三請撫臣發兵捕拿,以平息事態。網
日前,蘇州城中已有紳民至運河聚集鼓譟,要那運河上的旗營放人。雖官府竭力維持,勸說紳民勿要激進,待撫臣決奪。
但撫臣遲遲不能表態,令得一些紳民甚感失望。甚至謠傳說撫臣與魏監乃一丘之貉,欲強行顛倒黑白。
因而週一梧深感撫臣再不立即處置,事態必會朝不可收拾地步演變,屆時,便和那無錫一樣也是一場大亂了。
“若撫臣再不決斷,下官恐九年前逐孫之事重演,屆時城內城外必亂。那魏太監所抓眾人之中,又有景逸先生,實是不能再耽擱了。”
週一梧所言得到了一些官員的附和支援,紛紛出面呈述意見,大多為請撫臣馬上發兵的。他們提到景逸先生高攀龍也叫魏太監所抓,若不能馬上將其救出,憑藉高攀龍在江南士林的地位和百姓心目中的份量,一場大亂勢難避免。
曹時聘也是頭疼,他本治水大家,因治黃淮有功而任總理河道提督軍務、督察院御史工部右侍郎,進而巡撫應天,成為督撫重臣。
巡撫一地不比治水輕鬆,江南之地又黨派林立,做一事都要受另一事牽制。任上幾年,他唯一做過的大事便是支援了蘇州民眾反對織造太監孫隆加稅,“公疏直陳,拯民塗炭”,從而“吳人德之”,蘇州百姓為其在茅山建了生祠,可謂名望甚高。
本心而論,無錫發生民亂,又有東林書院被毀,眾君子連同學生百餘人被抓,激起江南喧天大波,曹時聘理當秉持前番“驅孫”態度,立即對那魏太監進行打壓,解救眾君子。
可是,這件事卻又不能跟“驅孫”相提並論,因為那織造太監孫隆手下沒兵,這提督海事魏太監手下卻有禁兵。
倘若強行發兵捕拿,魏太監自不會束手就擒,應天巡撫所轄兵馬與禁軍內訌,這性質可比蘇州、無錫民亂影響更大。
本朝開國以來,可曾聽聞哪個地方大員膽敢發兵包圍皇帝禁兵的,莫說巡撫不能,便是總督閣臣本兵怕也不敢。
所以,曹時聘現在真是左右為難,亦說舉棋難定。
他不能說不管此事,又不能從了蘇州府等官員所請,端著茶碗在那眉頭微皺,偏不能表露任何神情。但要叫這些治下官員有了其它想法,這風評就能壞了。
江南之地做官,不比其它地方啊。
撫臣幕僚曹一公自是知道恩主想法,見眾官員只嚷嚷發兵救人,抓那魏太監,卻無一人肯為恩主考慮,便起身於眾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