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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來的真是哭號聲,無比傷心,無比淒涼。
良臣下意識的閉上雙眼,心裡痛楚。
許久,長長一嘆。
侯二哥,這都是命,你安心的去,一路走好。
汝之妻子吾養之,汝無慮也。
想到左安門外共患難那幕,良臣臉頰不斷的抽搐,心中說不出的難過。
道兄也是能挨,硬撐到嫂嫂回來才嚥氣,夫妻之情驚天地泣鬼神,叫人為之動容啊。
唉!
良臣又是長長的一嘆,這會能說什麼,只盼侯二一路順風罷。
尋思著道友一場,總得表示一下,便想叫人去買些紙錢上門弔唁,好讓道兄在那邊吃穿不愁,聊表寸心。想來巴巴不會反對。
小田這會卻把腦袋湊了上來,一臉不解的問了句:“公公,你在笑什麼?”
“笑?!”良臣大怒,“胡說八道,咱傢什麼時候笑過!”
小田嚇得不敢吱聲,心裡卻嘀咕,剛剛天使小公公明明嘴角咧著的啊。
“那個誰...”
良臣朝一個飛虎軍招了招手,想讓他去買紙錢,村裡卻又傳來喝罵聲。
聽著是個男人的聲音。
伴隨著喝罵聲的是一幫婦人的泣號,隱隱聽著,好像還有巴巴的聲音。
不會人剛死,鄉親們就要吃絕戶了吧?
良臣打了個突。
“吃絕戶”在當下並不稀奇,有些地方更是約定成俗的習俗。
起初是當一家人死後,無兒無女,村裡的人以及他的親戚就跑來將留下來的家產瓜分。像桌椅板凳、田地、破銅爛鐵,這些都搶著要。平時生病時看不到的七八姑八大姨這時都來了。
族裡有勢力的人往往會搶走田地,因為在舊社會,百姓認為田地是最重要的。另外,有些家產會被換成錢,辦酒席,一直吃到錢花完為止。窮人家的錢夠吃幾天,稍稍富些的夠吃一個月。
此事,也說不上是什麼惡風氣,畢竟,人都不在了,東西不分幹什麼。可是後來卻發展到有些女人的丈夫死了,哪怕這男人還有孩子,但只要未成年,村裡人也會霸佔其家產,欺負孤兒寡母。
良臣老家隔壁村就有一個張寡婦,丈夫不到四十走了。張寡婦有兩個兒子,家境還不錯,按理說兩個兒子有權繼承父親的財產。村裡人不幹,兩個兒子的大伯父居然帶著一幫人馬搶了傢俱。村裡其他人見此狀,紛紛來搬,最後連房頂上的瓦片都不放過。村裡人還瓜分了孤兒寡母的田產,好不痛快。
張寡婦帶著兒子告上縣裡,縣裡卻因為這事是宗族負責的,沒有出人命,加上法不責眾,所以不好管,只叫六房過來與村裡里正鄉老說了下,多少給人孤兒寡婦留一些。里正、鄉老當時滿嘴答應,可六房人一走,嘴臉就又變了。張寡婦無奈,最後只能帶著兩孩子遠走他鄉,死活無人可知。
普通百姓家如此,有名有望的也這樣。
嫁給錢謙益的“秦淮八豔”之一的柳如是就遇上了這麼一遭。
錢謙益死後,錢家人就來搶東西,亡夫亡國之恨雙重打擊,再見錢家人如此絕情,一代美人氣的終是自殺。
良臣前世魯訊筆下的祥林嫂丈夫孩子死了後,族裡人不但不幫襯她,還搶她房子和田地。總之,“吃絕戶”這惡風一直延續到二十世紀新中國建立,貫穿了整個封建社會。
人性,終惡。
可能稍為富裕些地方此風不大有,一來是當地百姓生活較為寬適,不至爭搶那點東西。二來則是因為受了教育,鄉風文風壓制住了人的私利之心。三來則是名聲,畢竟鄉紳們都是宗族出來的,要是讓宗族做了吃絕望的事,於他們名聲也不好聽。
但於窮鄉僻廊、宗族勢力較大處,此風很是流行,並且百姓不以為恥,反以為然。似乎,理該如此。
或許,這也是生存條件惡劣所致。
良臣家鄉肅寧和定興縣都是窮地方,再加上侯二剛死,良臣自然百然就想到“吃絕戶”上。
村裡的爭吵聲越來越大,不止一個男人喝罵,間接還傳來小孩子的哭泣聲,可能是侯二和客印月之子,那個後來和良臣老爹一起得封錦衣衛世職的侯國興。
良臣顧不得多想,手一揮,帶著眾隨從就奔向了村裡。
不管是不是“吃絕戶”,良臣都要干涉。大不了將侯國興這個便宜兒子和他娘一起帶走便是,反正他不能對不住道兄侯二。
侯家也好找,聲音傳來的地方肯定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