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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四爺和棠年一前一後走了進來。謝四爺慢慢坐在床邊,看著熟睡的女兒,移不開目光。棠年替何離擦去淚水,柔聲安慰,“沒事,都過去了。”何離靠在他身上,眼淚越發洶湧。
十月二十五,早朝時遼王鎮靜的宣佈:昨夜有逆賊襲擊萬壽宮、景陽宮,早已服誅。逆賊梟首宮門,以儆效尤。定海侯隨著一眾大臣觀看逆賊首級,忽然吐血昏倒:其中有他的孫子,丁喆。
府中有子孫參與謀逆,這是要命的大事,定海侯當晚便沒了氣。臨死,定海侯也沒想明白其中的道理。阿喆並沒有跟著去逼宮!幫太子打探訊息可以,形勢未明卻冒冒失失逼宮,後果堪虞!是以阿喆和定海侯府其餘子弟一樣,被自己拘在府中不許出門。阿喆的頭顱,是怎麼掛到宮門上的?
定海侯府人心惶惶。像他們這種府邸,搶個民女、奪塊民田以至於欺男霸女,都不算大事。可真是涉及謀逆,開國元勳也沒用。奪爵毀券,閤家流放苦寒之地,還算輕的。
定海侯府搭起靈棚,來弔喪的賓客極少,姻親大都不上門。世子夫人申氏欲哭無淚,心中卻依稀存了指望:太子殿下還安安生生的!只要太子殿下在,定海侯府總有能翻身的一天。
綺年臉色慘白,搖搖欲倒。申氏見了她這幅模樣,真是氣不打一處來。這喪門星,自己爺兒們不知道看好了,以至於阿喆無辜送了命!
定海侯府的姻親當中,國子監的韓司業親來祭奠過。他為人方正古板,一向不合時宜,定海侯府諸人本是不把他放在眼中的,這時卻都畢恭畢敬的還了禮,心中敬重。韓司業,真是老好人。
申氏孃家沒人來,申氏長媳鬱家也沒人來,次媳謝家也沒有人來。申氏捨不得罵自己孃家,素日待鬱氏親厚,也不去寒磣鬱家,只冷笑著質問綺年,“謝家跟丁家,難道斷了親不成?”女婿沒了,謝家竟是不管不問的,沒一點義氣。
綺年軟軟的癱倒在地上。定海侯府正兵荒馬亂,也無人理她。還是她從謝家帶過來的侍女有良心,扶她到房中躺下,一面使人去請大夫,一面使人回謝家報信——北兵馬司衚衕謝家。
謝三爺和三太太正在家中吵架。謝三爺要把綺年接回來過日子,“姑爺沒了,丁家眼看要不行,留綺兒在丁家做甚?”三太太卻是擔心,“之兒還沒定下媳婦,綺兒若是回來住,更說不著好媳婦了!”家裡本就淺窄,還住著位姑奶奶,帶著一兒一女。誰家好姑娘願意嫁過來。
聽說綺年昏倒了,丁家沒人管沒人問,謝三爺和三太太都唬了一跳。“天殺的丁家。”三太太抹起眼淚,“把我閨女不當人看,總有一天要遭報應。”
謝三爺也顧不上吵架了,忙忙的出門尋著一位大夫,好說歹說,架著大夫去了定海侯府。府中亂亂的,謝三爺帶著大夫去看了綺年,大夫無奈給診著脈,臉上有了異色。
謝三爺這心糾的,“怎樣?小女如何了?”綺年沒事吧,素日裡都是好好的。大夫又細細診了兩回,拱手道了恭喜,“令愛已有一個多月身孕。”
十月二十八,定海侯世子親自將兩匣子珠寶、地契給了綺年,許她隨父母回北兵馬司衚衕居住,“媳婦,你已有一兒一女,腹中還有阿喆的遺腹子,替他守著吧。”
綺年神色淒涼,“我已是快三十的人了,又是三子之母,還有什麼體面人家會娶我?父親放心,我會守著三個孩子長大。”嫁什麼人,還沒受夠公婆夫婿麼。
綺年攜著一子一女上了謝三爺的馬車,頭也沒回,走了。申氏埋怨丈夫,“都是她惹的禍,你還放走她!”定海侯世子冷冷瞪了妻子一眼,無知婦人,懂什麼?謝家旁的做不了,卻護的住自家閨女和外孫。這時候丁家子孫能保一個是一個,你當這還是從前呢?
十月二十九,華年不顧二太太的阻攔,去了北兵馬司衚衕看望綺年。綺年若口婆心勸說自己的事彷彿便在昨日,怎麼一眨眼間,綺年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鄰舍要搬家,父親便把它買下了。”綺年撫著平平的小肚子,蒼白的臉上有了希冀,“往後我帶著孩子們住鄰舍,礙不著弟妹什麼的。”
“可,你沒丈夫了呀。”華年忍不住說道。怎麼綺年並沒有尋死覓活,好像還活的好好的,沒了丈夫的女人,在這世上還怎麼活?從來寡婦是最難做的。
“丈夫?”綺年輕輕一笑,“有了兒子,還要丈夫做什麼?”丈夫有什麼用,又保護不了自己。能保護自己的,是親爹,是親大伯親叔叔。往後能親近自己,讓自己過好日子的,是兒子。
華年咬了咬嘴唇。綺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