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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仍舊不動,兩人僵持了一會兒,少年再也沉不住氣。臉色煞白,身體劇烈地顫抖,眼眶已經溼潤,帶著哭腔苦苦哀求道:“姐姐,過來我身邊,過來好麼……姐姐……”他小心翼翼地看著她,顫抖著一遍遍喚道。
她的臉那瞬間是如此模糊不清,毫不留情地,如此決絕地在懸崖邊畫出一道刺目的殘影,縱身跳下。
“寵——兒————————!!!!!”
在她迅速下墜那刻,我看到少年瘋魔般拖著重傷累累的身軀直衝懸崖,卻被無數的黑影撲倒在地,眼前是無數攢動的灰白影子,我失去了所有知覺,連心臟都停止跳動般,只那少年撕心裂肺的吼聲久久迴響在在耳畔,風聲鶴唳,只那懸崖上決絕無情的殘影烙刻入腦海,怎麼都抹之不去。
胸口在窒息,痛到無以復加,心如刀割?痛不欲生?沒有任何言語可以形容那種痛苦,那種絕望。
房間裡還瀰漫著專屬於她的淡淡清香,身上的絲綢被子如她肌膚光滑,關於她的點點滴滴不停在腦海中浮現,只要不醒來,她便還在我身邊,可當我想要伸手擁抱她時,一切都灰飛煙滅,只剩下我一人繼續絕望地孤單著,讓思念溶入骨血,讓痛苦侵蝕心肉。
我便如此日日夜夜重複著夢境夢滅,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陛下,你怎麼了?”
仍在無盡深淵中沉淪下陷,耳畔突然傳來清澈的呼喊,熟悉的香味撲鼻而來,她的溫暖突然將我包裹。
我猛然睜開雙眼,森寒冷酷,那是我的保護色,孰料卻迎上那張日思夜想的美麗容顏,帶著一些擔心,一些害怕怯怯盯著自己。
“寵兒……”我慌忙將她鉗入懷中,懷裡實在的觸感和溫度讓懸在半空的心瞬間充實起來。
“你……做惡夢拉……”她輕輕拍著我的背,在耳邊吐氣如蘭。
我突然急切地想要確定些什麼,求證些什麼,狂亂顫抖地攫住她的吻,發瘋般感覺著她,強悍而執著的霸佔著她,看她在自己身下那迷人的嬌媚。
很快,她在身下昏睡過去,猶如初生嬰兒般蜷縮在我懷裡。
我半支著身子低眼溫柔撫摸著她粉紅水嫩的臉蛋,不知何時,寂黑幽深的眸子褪去世故冰霜,漾起一彎幸福滿足的弧度。
從小到大,我不停問自己:人間道,帝王業,到底有什麼是真的?
一出生,那個被我叫做“父皇”的男人,便將利劍指向我的喉嚨;而被我稱為“母妃”的女人,至死才與我說過一次話,那句話是——“我要殺了你”。
兄弟姊妹或視我為洪水猛獸,避之不及;或七分畏懼三分崇敬,絕無一絲親密。
唯一善待我的,便是同父同母的親姐姐絕悠和太子宇文燁。
我五歲那年,絕悠被皇位上的男人送給了溟鷹王,那個色/欲燻心半入棺材的老頭。她不知遭受了怎樣的蹂躪玩弄,自盡後因不知名的怪病,慘遭焚屍揚灰。而那個男人,卻歡笑著送去了另一位公主。
夜闌宮的女人,以歌妓出身,歷經千辛萬苦爬上皇后的位置,卻因我被打入冷宮。於是,她犧牲了自己的一個女兒,重新換來皇帝的寵幸。可是我卻無數次在夜闌宮親眼看著她和二皇子宇文衍翻雲覆雨,然後,他們有了自己的骨肉。聽說,那絕情殘酷的母親,對那孩子,倒是疼在了掌心裡。
人人說我出世時天降異相,乃真龍神子,天命所歸。又有幾人還記得我出世時,那男人指著我批為“妖胎孽煞,禍國殃民,千古罪人”的猙獰絕情,可笑的是,他怕我,九五之尊,君臨天下,卻不敢看一個孩子的眼睛,真不知是可笑還是可悲。
我知道二皇子野心很大,我也知道他們密謀毒害皇帝。我冷眼旁觀。就算那場政變,最後的勝利者是我,就算天下人都以為,是我弒君殺兄,那又怎樣?
鮮血淋漓的朝堂,夜闌宮的女人跪在地上,依舊是最美的女人,美得宛若怒放的玫瑰。我突然覺得她的冷靜,她的視死如歸十分扎眼,於是我拔出劍,在她耳邊低聲道:“昨夜,南京城外吳家村,遭了一場大火,一個活口都沒有。”
她崩潰了,再也沒有一貫的雍容,她像瘋子一樣掙扎著,猙獰哀嚎的臉,格外的醜陋。她說她要殺了我,我實在覺得她很噁心,便一劍結果了她。
父王,母妃,好陌生好遙遠的詞語。
奇怪的是,我沒有一絲感覺。我不恨他們,也不怨他們,因為我的生命中,從來都沒有他們。父子相殘,兄弟相殘,君臣相殘,夫妻相殘。這就是人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