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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沉默前行,氣氛凝重,無一人出聲。
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耐不住,對坐在車上的妹妹道:“阿妹如能入選,此去長安就為貴人,屆時莫要忘記為兄。”
少女不出聲,陪她坐在車上的阿陶雙目噴火,怒視馬上的兄長,想要開口,卻被少女一把按住。
“阿姊,阿兄怎能如此!”
“不用理他。”少女容貌秀麗,看著馬上的青年,眼底泛著冷光,直將對方看得打了個哆嗦,不自在的轉過頭,才收回視線,叮囑孩童道,“如我入選,你要記得孝順阿翁阿母。如果我能活著,必要掙出一個前程,讓阿翁阿母和你都過上好日子。”
少女抱緊孩童,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浮木。雙目合攏,淚水滑過眼角,浸入孩童的發中。
“真是,明明是好事……”青年不記教訓,又嘟囔一句。
破風聲陡然襲來,坐在車前的中年男子面帶沉怒,揚起長鞭,啪地一聲甩了過去。青年本能的舉起手臂格擋,不想鞭子力道太大,直接繞過他的前臂,將他從馬背拽到地上。
“阿翁?”青年握住手臂,滿臉不可置信。
“給我滾!休要讓我再看見你!”中年男子收回長鞭,臉頰因怒氣抖動。
青年呆呆的坐在地上,看著車隊走遠,不知如何反應。
少女抱著孩童,看向父親高大的背影,張嘴想要說什麼,卻被中年男子打斷。
“阿梅,是我沒本事。”中年男子沒有回頭,聲音沙啞,“別怨阿翁。”
“阿翁,我不怨。”少女鬆開孩童,移到中年男子身後,安慰道,“阿翁,我不一定入選。就算要去長安,也未必沒有前程。”
男子嘆息一聲,用力攥緊馬鞭。
少女回到原位,重新將阿陶抱進懷裡,輕輕搖著:“阿弟,去城內還早,睡一會。”
孩童將頭埋入少女懷中,壓抑住模糊的哽咽。
隊伍繼續前行,其他車上的少女也和阿梅一樣,都在盡力安慰家人,只是效果並不顯著。行至中途,這些敢同匈奴拼命的漢子都是眼眶發紅,大手握成拳頭,用力得關節發白。
衛青蛾的馬車行在車隊之後,趙嘉策馬走在旁側,聽到風中傳來的隻言片語,兩人陷入沉默,再未出一言。
良久,少女才道:“阿弟,你言要馬踏蘢城,可作數?”
“必當踐言。”趙嘉眺望北方,鄭重發下誓言。
隊伍行至城門前,天已大亮。
從各縣趕來的大車絡繹不絕,在城門前排起長隊。
擇選地在宦者的下榻處,鑑於竇太后的命令,章程和以往略有不同,不過大體還是家世相貌為重。
沙陵縣的良家子排在最先,衛青蛾先父有爵,曾在郡內為官,第一批得主使親見。
少女臉頰上的傷已經開始癒合,先前用了草藥,痂都已脫落,再覆上一層薄粉,一點看不出是新傷,儼然是多年前留下的疤痕。
得書佐提醒,知曉眼前少女就是衛青蛾,宦者特意多看了兩眼。見到少女臉頰上的疤痕,眼底閃過一抹驚訝,很快又變成笑意,對記錄的書佐道:“面有瑕,貌為中下,不取。”
“諾。”
書佐展開名冊,拿起刀筆,將衛青蛾的名字劃去。隨後又展開另一冊竹簡,記下落選的因由。
趙嘉等在院外,並不知道里面情況,難免心生焦急。
直至院門開啟,衛青蛾和另外幾個落選的女郎走出,趙嘉才終於鬆了口氣,大步迎上前:“阿姊,一切都好?”
衛青蛾頷首,見趙嘉命健僕去趕大車,當下拉住他:“阿多,路窄,車過不來,我騎馬。”
趙嘉沒有異議,轉身時發現少女鬢角微松,驚訝道:“阿姊,你的銀釵呢?”
“送人了。”衛青蛾從腰帶裡取出一條布巾,將烏髮系在身後。和趙嘉一起行至街尾,從健僕手中接過韁繩,利落的躍身上馬。
“歸家!”
擇選持續整整十日,入選的少女都被留在城內,準備隨宦者啟程。
阿陶的長姊也在入選之列。
此刻,她和另外三個女郎坐在一輛大車上,身後是家人為她收拾好的衣物,發上只有一根絹帶。少女手中牢牢握住一隻布袋,裡面是雕刻梅花紋的銀釵。
車身微微晃動,少女靠在車欄上,抬頭看向未知的前路,將布袋貼在胸口,手指越攥越緊,目光逐漸由迷茫變得堅定,再無半分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