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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上微微顫動,眼睛沒有看向她,不知落在了哪處,他眼底是翠綠的一片。可怕的話語用著平淡陳述的語氣娓娓道來。
他都將她按入水中了,水花四濺,只有那雙烏黑的眼睛還在看著他,他最後還是沒忍心。魔怔了,彷彿這個孩子就是罪惡的根源,只要將她扼殺在這個常年有孩子溺水身亡的地方,他姐姐也會輕鬆下來。
他雖然鬆了手,但卻到現在都不知道到底哪個選擇是對的。
少女頓了頓,聲音平靜:“……我知道。”
“你知道?”
“是。”許栩能看到他眼底的那絲決絕與最後的猶豫,對於經歷過無數世界的人來說,看的太清楚了,少女抿唇,寶石般的眼眸斂著:“可是您終究沒有動手。”
沒有動手一切都還可以勉強保持著原來的模樣。哪怕真相已經遍體鱗傷。
老人突然笑了起來,小舟都在顫抖,他似乎覺得什麼很好笑,身體都在微微顫抖,水面一圈圈漣漪慢慢蕩了開來。
許栩靜靜地看著他,她摘下了小舟邊的一個蓮蓬,撥開蓮子遞給老人。
老人沉默了兩秒,接了過來放在口中,他的牙齒早就掉完了,只有咀嚼的動作在一遍遍的重複著,他眯起了眼睛,在尋找著記憶深處的味道,末了,很認真地砸吧砸吧嘴,點評道:“有點苦。”
這蓮子真苦啊,苦的他都淚流滿面了。
苦的就像那晚他端過去給他姐姐喝的藥一樣。許家百年世家,百年聲名決不能斷送在自己姐姐身上,他父母那晚的表情在燭火中若隱若現,猙獰得可怕。許明當時遍體生寒,像是從沒認識過這兩個人一樣。
明明他們將姐姐視若珍寶。明明他們對小栩愛憐不已。
可是那樣殘忍的話語也同樣出自他們的口中。
“正是因為有了這件事情,你看看你,都已經年近二十五了,可有人上門提親?”父親威嚴地坐在高堂,表情愁苦:“不是我容不下我自己的女兒,但是和你比起來……”
孃親在抹著眼淚。
從這裡望出去,似乎都可以望到小鎮門口的那塊貞節牌坊,白花花的,像是墓碑,他從沒有覺得那樣冷過,他端著那碗藥,走過寒風呼嘯的走廊,原以為自己腳步會踉蹌,潑灑了藥,但出乎意料,許明那晚走得很穩。
他老了之後經常做夢。
總是在夢中回憶起當時姐姐喝下第一口的表情,許明總覺得那個聰明溫柔的姐姐一定知道了藥不對勁,但是她只是摸摸他的臉頰,衝他笑笑,眼裡都是眷戀與疼愛,然後將藥一飲而盡。
那個五歲的孩子跪在床榻邊泣不成聲時,他連過去的勇氣都沒有。
疼得很。
哪裡都疼。
那藥應該也很苦,苦的姐姐都落了一滴淚。明明她是那樣堅強的人,明明她最喜歡吃的就是苦澀中透著清甜的蓮子了。
但是今天這蓮子真的好苦啊,姐姐一定不會喜歡。
許栩看著吃著蓮子淚流滿面的老人。
他的眼眸慢慢變得模糊,蒼老滿布皺紋的手拿著自己遞給他的蓮蓬,吃著吃著卻忽的抬眸直直地望向許栩,從很陌生到一種很古怪的眼神——欣喜不已,像是看到了什麼最渴望的人一般的眼神,又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忽然看到了家長一般的瑟縮。
他偏著頭,像個調皮的孩子,語氣帶著可笑的稚嫩,他笑著,緩緩道:“阿姊,你來接我了啊?”
許栩愣了愣。
對面的眼神又懷念又固執地看著她,像是她隨便說一句什麼,老人就會瞬間開懷。許栩彷彿懂了些什麼。
她低低地說了一句,“恩,我來接你了。”
“恩,我來接你了。”——那是許明才十歲出去燈會上玩的時候,阿姊找到因為迷路龜縮在牆角的他時說的那句話,少女俯身,笑容溫柔,伸出的手又軟又暖。
阿姊,你來接我了呀。
你終於來接我了呀。
……
阿姊……
我等你好久了。
這回他搭上去的手有些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