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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精神病人
八月初的江城,又是一個陰沉的傍晚。綿綿的細雨已經接連下了幾天,於是心情很差,遠沒有晴朗時的好。草草地吃了晚飯,我端著一杯剛煮好的咖啡站在窗前,看著仿若急針的雨從天上撲簌而下,似乎永遠也沒有盡頭。滾滾的烏雲暗暗地遮在那裡,詭笑著向我示威。遠山,在一片迷茫的幕雨中隱約可見,放眼望去,蜿蜒地連綿著,想要眯著眼細細地看過去,然而費盡心力卻怎麼也看不穿。
又是一年雨季,這雨斷斷續續地已經快半個月了,不知道長風什麼時候回來,山裡的路已經不通了嗎?還是有什麼事耽擱了?一切因為他一個月沒有訊息而成了迷。我心神不寧地浮想聯翩。濃郁的咖啡香瀰漫在空氣中,是那麼令人陶醉,這陶醉平息了我的不安。悠悠的熱氣飄到涼涼的玻璃窗上,眼前漸漸迷離起來。
“嘀鈴鈴……”
一陣急促的門鈴聲把我從這浮想和陶醉中驚醒。我皺了下眉頭,不是長風,長風不可能按門鈴。不過還是放下手中的咖啡,開啟房門。
院子外面的鐵欄門外,一個身穿病號服、高高瘦瘦、面色蒼白的中年男人站在那裡,伸著一隻細細的胳膊,正努力地按著門鈴。猶豫了一下,我還是從門口處拿了傘,邁出門去。幾乎是小跑著來到院門處,開啟了鐵門,把傘舉向他。他眼神裡流露出一絲意外,不過,只是一瞬間。
這時江叔從房子裡跑出來:“慕天,你怎麼不喊我一下,你的身體要緊,這要是淋了雨可怎麼辦。”一邊抱怨一邊把門關上。
男人虛弱得很,踉蹌著幾乎要跌倒,但還是站穩了。江叔把他從我手中扶了過去,感覺是連拖帶拽地把他扯到了房間裡。我無奈地笑了笑,也隨著進了房間。男人的胸口處急劇地起伏著,那上面幾個小字也隨著起伏——江城精神病院重症病區。
江叔說:“慕天,他的衣服都溼透了,我帶他換身衣服。”
我點點頭。然後來到茶几前,端起了咖啡,已經微涼了,倒回壺中,重新煮開,再涼到可以喝,這才愜意地呷了一口。坐下來繼續翻看中午還沒看完的書。天色很快就暗下來,窗外的景色剛剛都還清晰的,只是這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是模糊一片了。
現在,我們的客人已經換下了病號服,一身整齊的來到我面前,我示意他坐下來,他很拘謹地坐在沙發的邊上,有些不安地搓著雙手。
江叔說:“慕天,我已經讓許兄弟吃好了。在儲存間裡找了你們以前的衣服給他換了,有些肥大,不過還算可以。”
我微笑著點點頭:“麻煩你了,江叔。”
江叔說:“我出去了,你們聊吧。”
目送江叔走了出去,我才看向我們的客人:“你不想說點什麼嗎?”
男人嚅囁地開了口:“我……我叫許清,今年三十五歲,是……是剛從精神病院逃出來的。”
他說完這句話定定地看著我,見我沒有什麼反應,有些意外,但還是繼續說下去:“我是維縣人,三年前的一個深夜,一夥來歷不明的人把我從睡夢中強行帶走,隨後我就被關進了江城精神病院。在那裡,我被列為嚴重精神病人關在了單間。沒有人和我說話,只有護士和護工每天強行給我打針吃藥。
起初的一個月裡,我拼命掙扎、抗議,但是換來的只是更大劑量的藥物。我決定不再反抗了,順從地配合他們打針吃藥,希望這樣會安排我和家人見面,這樣我就有機會把這一切弄清楚了。但是直到今天,也沒有一個人來看我。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開始想,想了整整三年,什麼樣的假設我都想到了,但每一種結論想出來,都是可怕的。就在昨天夜裡,連日的大雨沖垮了醫院的一個倉庫,所有的醫護人員都去搶救物質,我意外地發現我的房間居然沒有鎖,於是我毫不猶豫地冒雨跑了出來。”
他停下來,似乎說了這麼長一段話累到了,喘了一口氣接著說:“天很黑,又下著大雨,我沒有方向,只是跑,總是要離醫院越遠越好啊。
我跑到了一個加油站,有一輛貨車正在加油。我偷偷地鑽進了車裡。司機開了幾分鐘後發現了我。他還算是好人,雖然對我充滿了警惕,但沒有把我拋棄在雨中。大概凌晨三四點的樣子,我們宿在了一個小旅店裡。
等我再醒來,發現他已經開車走了。我只好沿著公路一直朝家的方向走。還好是雨天,路上人車稀少,我這個病人沒有被太多人注意。我一路跌跌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