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頭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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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縣委決定將魚頭調離本縣，可是給他安排什麼合適的位置，這件事讓宋書記一籌莫展。後來請示地委，地委決定將魚頭調到臨近的縣級市，降職使用，做文明辦任副主任，這可是個閒職位。魚頭來到這裡，有好長一段時間都不適應，他數著步子，常常從文明辦走廊的這一頭走到那一頭，二十步，又從那一頭走到這一頭，還是二十步。時間是最能磨練人的，既然你不能改變生活，那就讓生活改變你吧。魚頭慢慢學會了適應。

日子平靜中一天天度過，文明辦裡每天的工作就是一杯茶水，一根菸，一張報紙看半天，上網看新聞看股票，還有就是大大小小的會議，整理一些材料，如此而已。但是，一向不安分守己，不甘於寂寞的魚頭，終於在第二年夏天惹出事端。那是一個夏日的黃昏，魚頭從市第一賓館的餐廳出來，一眼看見賓館大堂外站著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子，中等個兒，模樣史重，齊耳的短髮，衣著樸素，孤零零地立在燈光下。魚頭那天是到賓館陪省裡的來客吃飯，席中喝了不少酒，有幾分酒意，仗著一點酒膽，魚頭朝那女子走了過去。

魚頭走過去一看，原來是葛副市長。他忙熱情地問：“葛副，在這裡等誰？”。

女子笑了笑，說：“不等誰，等行政科派的車。”她在這兒已經等了一個多鐘頭，魚頭一聽，火了，也不跟女子多說，開啟手機就找人，找的是市政府辦行政科長，那人姓史，人長得精瘦，人稱死猴子。

“我剛才還見他了。”魚頭說，“這猴子在裡面喝酒呢。”

急猴子接電話了，魚頭叫他出來，到賓館大門這裡有事。急死猴子說，魚頭，你有什麼屁事，不就是哪個廁所不乾淨嗎？沒準兒是你自己不行了，上吐下瀉弄髒的，你自己打掃去，要不叫你們自己文明辦那幾個小子文明去，我不管。魚頭說，你緊張什麼，沒好事，我會叫你，誰不知道你大科長一個跟頭十萬八千里，市長放個屁兒都能接得住，誰敢叫你掃廁所。快來，給你個精神文明大獎。你還不幹呢？

死猴子還真讓魚頭給騙出來了。一看魚頭身旁的女子，這傢伙心裡有數了。“葛副，要的車怎麼回事？”魚頭問他。

死猴子不理魚頭，直接跟那女子說話。他說，不好意思，讓葛副市長久等了，他正在拼命調車，市裡車輛緊張，今天是週末，幾位市長都回家了，車一時排不過來。

“瞎說！”魚頭立刻揭穿，“我看到10號車停在那一邊，誰用啊？”

死猴子說：“10號車不能用，待命。市長有客人可能要用”。

“那25號車呢？難道也要用？”。

死猴子叫了起來，“魚頭你牛啊，你是市長還是書記，你管這些？”

身材魁梧的魚頭也不說話，一把揪住急猴子的衣襟，一用勁，拎到眼前。沒等對方反應過來，順手往人家肩膀上就是一拳。急猴子太瘦，分量輕，不經打，這一拳就給打翻在地。

“你不是猴兒，你是狗，你不就仗著市長的勢嗎？狐假虎威！欺負人也得要看準一點兒，葛副就不是領導？欺負人家是女的，還是欺負人家年輕？你他媽的欠揍！“

女子站在一旁，當即喝止，“魚頭，住手！”急猴子在地上一翻，大叫，“魚頭打人啊！”

女子轉過頭，一瞪眼睛，“別叫！”

“魚頭打人啊……”

女子喝道，“再喊！”

急猴子竟給喝住了。

這個女子叫葛珊，任本市的副市長，到任才兩個月。女市長比魚頭年輕，當時不上三十，長得挺有樣子，圓臉，彎眉，看起來挺溫和，空中小姐似的陽光燦爛。這天，事到臨頭，竟然並不慌亂。她一邊壓制魚頭，急猴子，不讓打也不讓喊，防止擴大影響，一邊招手讓幾個保安過來，把兩人分開，分別架走。

“讓他們喝點水。”她說，“醒醒酒。”

然後她掉頭走開。

事情當然不可能到此為止。魚頭一拳打倒的要真是隻猴子也就罷了，偏偏那不是類人猿，是個類猿人，且非普通角色。該市政府裡沒幾人喜歡這隻猴子，但是都知道他不好惹，這人特別會拍市長的馬屁，因此頗得賞識，於是就有些忘乎所以，只認一個，別的人都不當回事。葛珊副市長是剛上任的女幹部，從省會城市裡來，那天要車回省裡辦事。當時市裡用車緊張，只主要領導有專車，其他領導用車由行政科分派，史猴子分明是有車不派，另有安排，沒把葛珊放在眼裡。但是所謂打狗欺主，誰都說魚頭一拳打的不是史科長，是市長，魚頭自己什麼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