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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真夠傻呀!……”曲音輕快,似縱似收,極之動聽,好似一個俏生生的姑娘,正遠遠站開,若即若離,巧笑嫣然。
文淵一怔,不禁心神盪漾,心道:“溱水便如何?得見此女一面,便是越過窮北之冥海,又何足道哉?”當下顧不得小舟,便想遊向湖岸去,忽然一想:“這位姑娘雖然如此示意,但我若這般唐突前去相見,在此深夜,若有人不經意瞧見,豈非於她名節有損?我怎可自顧自身冀望?”想到此處,又即坐下,彈起一曲“蒹葭”:“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蒹葭悽悽,白露未曦……”曲意飄逸,似對那可聞而不可即的女子訴出無限憧憬,欲即轉離,曲盡意不盡。
待他琴曲彈畢,湖上但聞晚風起波之聲,各無聲息。文淵心中忐忑,不知那姑娘心思如何。良久,才聽得琵琶聲起,仍是“鄭風”的一首詩“風雨”,曲中隱約寄託詞意:“風雨悽悽,雞鳴皆皆。既見君子,雲胡不夷。風雨瀟瀟,雞鳴膠膠……”曲意是描述風雨寒涼之夜,雞兒鳴個不停,心情鬱郁。但是見到了心上人,還有什麼不快意的?
琵琶聲中情意繾綣,漸遠漸去,終至不聞。文淵悄立船頭,心中潮思起伏,湖上似乎仍然餘音迴盪。
日照清晨,文淵離湖東去,想到昨夜以曲會女,仍是不禁出神,難以忘懷,心道:“不意來到江南,便遇得此一才女,未能一見,實在可惜!日後不知可有機緣再次邂逅?”
他心神不定,信步而遊,這日午後到了杭州城郊。放眼望去,青石道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想來多是遊西湖的遊客。文淵心道:“人詠西湖是“山光湖色步步隨,古今難詩亦難畫”,若不親見,豈不遺憾?”當下收起遐思,興高采烈地遊湖去了。
首先到的便是白堤。白堤、蘇堤橫越湖面,將西湖分做了裡湖、外湖、小南湖、嶽湖、西里湖等。白堤上植滿楊柳桃樹,風景秀麗,當真是翩翩柳絲泛綠,樹樹桃顏帶笑。文淵漫步遊賞,心情舒爽,不覺讚道:“白樂天有詩云“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蔭裡白沙堤”,著實妙哉!
人人皆稱西湖十景,其實此間可觀處,豈止十景而已?”
一旁楊柳樹下正有數名男女席地談笑,一名學士模樣的人聽他此言,起身向他走來,作了個揖,笑道:“這位公子可是獨身出遊?若有雅興,何不過來一同賞景談天?”文淵見他約莫四十來歲,面目清雅,言語倒也有禮,當即還禮笑道:“如此打擾了。”便與那人走到楊柳樹下。
樹下本是三男三女,現下多了文淵一人。文淵自通了姓名,那學士一一給他接識諸人。兩個男子都是中年儒生模樣,一個白淨臉皮,一個高高瘦瘦,是蘇州人張和德、張和方兄弟,是那學士宋尚謙的朋友,一個少婦是宋夫人,另外兩個女子是宋家夫婦帶來遊湖的丫環蘋兒、翠香,前者清秀可人,後者面容嬌豔,都是身著輕衣薄衫,嫋嫋婷婷,甚是嬌美。地上鋪了黃布,擺著許多杯壺菜餚,頗為精美豐盛。
文淵將背上古琴解下,放在一邊。宋尚謙向左右道:“翠香,還不給文公子斟酒?”翠香應道:“是!”便持壺倒酒,嬌聲道:“文公子,請!”
文淵笑道:“多謝。”接過酒杯,酌了一小口。宋尚謙道:“文公子何不盡飲?這酒味不好麼?”文淵微笑道:“酒是極佳的,然則實不相瞞,晚生酒量淺薄之至,若是酒到杯乾,不出數杯,晚生只有醉宿白堤了,豈不壞了好景?”宋尚謙大笑道:“好罷!既是如此,美酒難以饗客,文公子便多飲些茶吧。”
張知方道:“文相公背琴遊湖,定是極善琴道的了,不若奏上一曲,我等恭聆雅奏。”張知德也道:“不錯。”文淵一笑,道:“如此小弟獻醜了。”端坐起音,撥刺綽注,琴音流暢而似歌聲,極具韻味。彈得片刻,一旁楊柳樹下,一個倚樹酣睡的漢子忽然坐起,凝神細聽。待得文淵奏完,宋尚謙等盡皆叫好,一旁遊人也有人發聲讚歎。那漢子一拍大腿,叫道:“妙極!妙極!清遠空曠,超然塵外,好一曲“鶴舞洞天”啊!”
眾人向那漢子瞧去,見他約是三四十歲,體魄健壯,一頭蓬髮,兩道濃眉,滿腮亂胡極短極刺,似乎十分扎手,面目倒仍是清清楚楚,前額一道長長的傷疤,穿著一件破爛短衫,實不如何體面,雙目卻是炯然有神。
宋尚謙和張家兄弟心中暗道:“這個粗漢懂得什麼琴曲?當真是豬八戒夾草紙,充斯文。”卻聽那漢子大聲道:“富家子弟幾個懂得好琴曲?不過是豬八戒夾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