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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裡不知身是客(1)
日落,正值初秋,金橘色的晚霞暈染了半邊天,天際一線下,是沙沙作響的梧桐樹。天上極盡妖嬈,地下長風捲落葉,倒也別緻成風景。
凌菲坐在候車室的落地窗前,出神的望著窗外,她想到了去年秋天去過的江南。這個時節,江南的石榴熟了,橘子紅了,沒有高大挺拔的梧桐樹,可大街小巷裡的桂花正嬌羞綻放,細細碎碎的金桂,璀璨如黃金,飄進遊子的夢裡,香甜似蜜。
“江南的小橋流水撩人心魄,去一次,魂都被勾走了。”凌菲笑笑,撥弄指甲上鮮紅的蔻丹,瞟了一眼對面的沂銘。
沂銘頭也不抬,隨意嗯了一聲,快速翻動手裡的書,他在努力掩飾煩躁。雖天已微涼,星星點點的汗珠卻從髮根裡不斷生出,淌落在好看的鼻尖上。他不明白買的頭等座,可以坐在貴賓候車室寬大舒服的椅子上喝咖啡,為何凌菲還要擠在候車大廳裡。但憤怒歸憤怒,情緒從來不會在沂銘的臉上留下一絲痕跡,特別是對待女人。
旁邊候車的乘客突然開始吵鬧起來,聲音由小及大,先是男人的聲音,不一會兒,女人尖銳的叫喊也摻雜了進來。沂銘摘下藍白格鴨舌帽,索性靠在椅背上,心裡念著,該死的火車晚點,頭都炸了。他有點後悔答應陪凌菲去江南,凌菲一貫隨性而為,自己也瘋了嗎,父親對自己期待很高,回去該如何向他解釋。沂銘嘆了一口氣,閉上眼,長睫毛在昏黃的霞光裡,微微顫動。
他陪凌菲做過很多事,每次凌菲慫恿他時,他會欣然答應,可事後,他都會黯然沮喪,吃過一萬次後悔藥,也阻擋不了三十歲的沂銘對待凌菲的衝動。
他的身邊有很多女人,如果沂銘想要找一個令他愉悅的女人,他是不缺的。也許是凌菲和他身邊的女人不一樣,她生在江南,有著江南女子嬌小的身材和白如雪的水嫩肌膚,漆黑的齊劉海下是可愛的娃娃臉,點綴著精怪的明眸,可她不瘦弱,微胖,如果非要在凌菲的身材上找出一個亮點,那便是她的上圍突出。
想到這一點,沂銘覺得有些怪,她是自己的妹妹啊,他對凌菲的依順和時有的反感交織在一起,讓他在這個黃昏悵然若失。
凌菲並不在意沂銘的冷落,他們對彼此太過熟悉,沂銘用什麼牌子的剃鬚水,喜歡什麼顏色的西裝,香水只噴在耳後跟向上一厘米處,對於這些,凌菲一清二楚。他是一個挑剔的人,甚至有些冷酷,不過凌菲從不向沂銘道明他的缺點。她和沂銘從小一起長大,在一個被窩裡嬉鬧,一張餐桌上搶吃食,沂銘讓她體會到一個哥哥的戀愛,開啟她少女時的懵懂心扉,直到現在,空暇時陪她到各地走一走,凌菲再無它求。
他若不是自己的哥哥該多好,凌菲回過神,摸了摸發燙的臉,回憶起年少的往事,只會讓她對沂銘多一分情愫。二十六歲的凌菲想不到,這輩子還會有哪個男人能走進她的心裡。
天漸黑的時分,火車來了,乘客歡呼雀躍。沂銘從淺睡中被驚醒,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起身戴上鴨舌帽,朝坐在對面的凌菲看去,眼神裡掩飾不住的疲憊,心和身體都是累的。
“哥,你看上去對這趟旅行不太感興趣,現在不想去還來得及。”察言觀色是凌菲練就已久的本領。在一個面和心不和的大家庭裡生存至今,讀心是必須深領的技術。
“不,感興趣,陪你做任何事我都感興趣。”沂銘的嘴角微微上揚,走過來揉了揉凌菲的長髮,手攬在她的肩上,下意識的緊緊手臂,把凌菲深深的攬在懷裡,另一隻手拎著隨身行李箱,大步朝檢票口走去。沂銘的舉動,融化了凌菲的心,也融化了她的疑慮。對在經營家族企業的沂銘而言,口是心非不過是家常便飯,凌菲終歸仍是養在深閨裡的大小姐。
坐在頭等室裡,沂銘重拾尊榮感,剛脫掉腳上的皮鞋,換上上面掛著qm吊牌的軟皮拖鞋,乘務員便端來了清咖、五分熟的牛排,日式豆腐旁搭配著芥末,還有洗乾淨去核去皮的香梨,簡樸又極顯挑剔的口味。
“你的私人定製,每一次都是驚喜哈,這一次是西式、日式、中式都齊了。”凌菲轉動著手裡的鮮榨橙汁,揶揄沂銘。
“不對商家提要求,又怎能突顯顧客所花金錢的價值。”
凌菲撲哧笑了,在沂銘的眼裡,什麼都能和對等交易畫上句號。
“來,吃塊香梨,潤潤嗓子,北方的秋天真是乾燥,尤其在這個封閉室裡。”沂銘的心情比候機時好很多,挑起一塊梨,送到凌菲的嘴